当你回首往事,有没有曾经无比激昂豪迈的骄傲举动让你忍不住悔恨难眠?
或许你对任何人都会口口声声说永不后悔,但那所谓青春的色彩最终给你剩下的只有黯淡。
明明可以选择安稳的生活却选择施展未经证实的抱负,结果一败涂地之后发现与那些选择安稳的同辈相比简直令你自闭。
明明可以选择放弃与迁移,结果却为了心中所爱不管不顾的舔,结果牺牲掉一切机会换来伤痕累累乃至人生毁灭。
不愿影响那人幸福而躲起来独自受伤的你在多年后因为过于痛苦的人生而难以遏制的想再见那人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背影,结果因为疲惫而失去遮蔽双眼的激情的你突然发现那人不仅巨丑,而且性格脾气都非常差劲,而那人的配偶更是不过如此。
曾经的一切激情与幻觉中的美好伴随着痛苦都令你作呕,而善良的你除了连在梦中都恶心自己外,你对一切麻木不仁而毫无兴致。
这些话是放弃一切的大伯远游前的一次醉酒后所言,多年过去,不知大伯是否安好?如果大伯再见,自己一定不会被嫁来此地,毕竟大伯一向认为联姻是自私长辈的残忍表现。
独自躺在婚床上的奈霖思索着往事,户外的酒宴还在持续,自己的夫君还在推杯换盏。原本自己应该在外面再多待一会,但莉奈选择了装醉。
记得大伯说过联姻最残忍之处在于口口声声宣扬门当户对,完全无视了郎才女貌的重要性。奈霖见过大伯求而不得那人,来自雨虹城的她最终和自己一样嫁到这雨丘城。区别在于她是自愿选择,而自己毫无选择。
随着雨虹城被龟浩国占领,原有居民除外逃的权贵外基本被屠戮殆尽,三强鼎力较量又保持明面上利益一致的局面被彻底打破。无论实力还是地利都不利的雨涧城为了自保只能与同样面临威胁的雨丘城结盟,联姻则是最简单且直白的结盟诚意展现。作为雨虹城的嫡系孙女中唯一未婚且年龄已经应该懂得为家族带来利益的选中者,奈霖别无选择,哪怕要嫁的目标已经有十几个正式妻妾。
对奈霖而言,年龄大自己二十岁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仅仅是关于自己婚姻的几条消息就足够让她对那个雨丘城嫡系长孙厌恶。
尽管雨涧城实力弱于雨丘城,但作为结盟的诚意条件之一还是提出自己的孙女必须嫁给嫡系孙子,未来必须以此二人的孩子作为继承人。
雨丘城嫡长孙都早已有了正妻,所以此项规定实现的前提便是其休妻或贬妻为妾。若非长孙都已成年且重孙辈距离掌家有些遥远,恐怕奈霖的结婚目标会是传言吃过人的那个长子或者年龄更合适些的嫡重孙。
能够为了自己成为正室而废掉正妻,那么谁敢说他将来不会为了别人废除自己?那位正妻的子嗣必会嫉恨自己,她那逃到这里的雨虹城家族也会为颜面折损而迁怒自己。这桩婚姻从一开始便冰冷而残酷,如果不能在丈夫死时拥有仍然未成年儿子,那么她还必须为丈夫殉葬。没有子嗣以及儿子已经成年的情况下,正式的妻妾都要殉葬,奈霖对这样的家族感到厌恶。自己的父兄长辈虽然同样不是什么善人,但是最起码还有一些家族温情。
不,即便等同卖女儿、妹妹、孙女的父亲答应、兄长、爷爷承诺将来必出面接她回家,但那恐怕仅仅是怕自己胡闹的谎言而已。
那些人期望自己生下雨丘城的继承人,教导他将利益倾向雨涧城。期望自己以己身入雨丘城后稳定盟友关系,确保可以真心联手抗击东边登陆的龟浩国以及西边暂时因为混乱而无暇东顾的势力。
真是冰冷而残酷的家族,充满算计而毫无温情为的婚姻必然走向悲剧。新目帝国对德维帝国的书籍以整理的名义进行了大规模销毁,但有条件读书且喜欢读书的富家千金还是从残余的书卷之上读出了许多哲理,对于自己的婚姻认识之清晰远超家族忽悠言论之威力。
贵族让儿子接受教育是为了未来撑起家业,让女儿接受教育则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这样说虽然残忍,却是新目帝国治下无可辩驳的事实。对此,贵族女子就算不甘却也大多认命,毕竟平民和奴族的女儿连上等货物台都没资格摆。
当然不认命的也很多,她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跑到神社做专职神女祭师,但奈霖无法这么做,毕竟当地的神社还要靠俩大家族供奉。
听闻龟浩国的信仰不同,不过在残忍方面应该彼此没啥差距吧?
胡思乱想的奈霖走到窗前,这座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堡外面一片漆黑,今夜是无星的阴雨天。雨涧城的城主府也是城堡,不过因为石料昂贵而雨涧城下辖土地缺乏石材而建成了土木城堡。厚重的土砖为基础和外墙,内部以石块、木料构建房间,住起来有种居于山脉中的踏实感。这座城堡看起来更为牢固,但是待在这里却有一种很冷的感觉,比管理港口的那位叔叔所住的木屋更冷,明明现在还是夏季。那位叔叔总是抱怨海边房子不耐久且缺乏应对大规模战争的防御工事,他应该很喜欢这座石堡吧?
趴在窗沿的石块向远处张望,担任明哨的岗楼里火光浮动,更远的平民生活区则一片黑暗。也许是因为油灯光弱,也许是因为人们不舍得点灯,也许是因为这个方向所面乃是萧条区,奈霖看着无边的黑暗,仿佛自己的心灵也已漆黑。
木门外的楼道传来喧哗声,是令自己作呕的丈夫在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记住的人陪同下归来。奈霖从窗台跳下,回到床上躺好。就算有细雨吹入,她也懒得关窗,她甚至懒得脱去罩袍,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停滞自己的思想,关闭自己的心灵。自己已经尽了嫡孙女是所谓义务到达此处,剩下的就爱咋咋吧?
不,或许应该积极主动讨好他,全心全意为自己过的好一点而努力?家族?谁在乎?
奈霖关闭了心灵却又忍不住在黑暗中胡思乱想,或许可以找个机会逃跑去寻找大伯,或许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废除殉葬并好好孝敬自己,或许迷倒丈夫并向那个正妻道歉,然后在战争结束后请丈夫把自己除名,仅仅做孩子的母亲?
房门被打开,嬉笑的人群停在外面喧嚣,片刻之后房门关闭,奈霖嗅到一股酒臭味随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这战争随时爆发的时期不应该节约粮食吗?不过自己的嫁妆除了丝绸之外,似乎也有不少美酒,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呀。随着脚步声靠近而感到恐惧以至于浑身颤抖的奈霖心中止不住地胡思乱想,靠近自己之人仿佛更浓重的黑暗,就连厚重的大木床似乎都因畏惧而倾斜。
「大胆女人,竟敢躺在床上,还不滚过来迎接老子」
男人的怒斥喷出的吐沫星子与酒气臭的奈霖几乎昏死过去,闭目的她想要装睡,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起身,然后低着头的她尚未踩到地板便被一脚踢飞。疼痛使她忍不住哀叹一声,而那黑影则加速前来,紧张害怕到闭目的她眯眼看见那只大脚高速向自己奔来,心沉到底的她慌忙开口求饶。
后来她从做妾的姐妹那里得知求饶只会让自己挨的更狠,默不作声则有被打死的危险,面对那种情况唯一正确的做法是高声哀嚎喊痛。
不过她没有机会应用这个经验,因为她哀求声尚未发出,屋门便被踹烂,这吸引了她与黑暗的注意力。屋门破烂处正好摧毁了门栓,随后门开,接着一团白色月光般的影子高速靠近黑影,随后便听见响亮的一声「啪」。
一个身着白衣脸戴白色面具的人给了嫡长孙一巴掌,自幼习武的嫡长孙顿时恼羞成怒,但他的反击仅仅做到抬起手臂。奈霖看见白衣男子以手为刀用更快的速度砍向嫡长孙的胳膊,那条胳膊当时便成为本不可能的形状。随后白衣男子手脚并用,嫡长孙的双臂双腿不断被打折,疼痛使他的哀嚎几乎响遍城堡。家丁、护卫、奴仆们纷纷赶来,映入他们面前的是一手提着嫡长孙脖子,一手持续而不断打他巴掌的可怕场景。
「现在我仅仅是扇他巴掌,你们每靠近一步,我就打断他一处骨头」
白衣男子话毕仿佛演示一般将手刀劈向嫡长孙左上臂,随着更惨烈的哀嚎响起,嫡长孙原本只有两段的胳膊又多了一段。随着外面之人增多,白衣男子边扇嫡长孙边扯着他走出屋子,又一脚踹开对面的房门后,走向那边的窗户。
「子爵猜猜我为什么要揍这个落单的新郎?」白衣男子笑着看向人群中愤怒的金荣子爵,但他显然并不期待对方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讲出答案「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多亏你们的美酒与新郎的嚎叫,今天也是我的好日子。哈哈哈」
白衣男子笑着带着嫡长孙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那个方向是内城,而男子毫发无损的落地后竟然发出一声鹰啸之声,随后将嫡长孙扔到地上就边与靠近的护卫撕打边悠闲的夺过周边的火盆、火把并随意扔向附近的房间。
难道他要纵火烧城堡?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为了阻止他而聚集的人更多了。白衣男子似乎无意杀戮,只是高速腾挪转移夺取火源,顺便将拼的很凶的家丁打断胳膊。
金荣子爵气急败坏的呵斥身边护卫前去抓人,命令奴仆前去救火,然而白衣男子如泥鳅般狡猾而难以抓捕。不过白衣男子也没有折腾太久,甚至似乎也不在意火源是否引燃什么,片刻之后,白衣男子再度发出鹰啸之声,然后便再度跳入城堡穿门夺户向西而去,带着一大群被上面的老爷们命令前去抓捕的家丁、护卫作为尾巴。
心中恐慌的奈霖慢慢踱步向金荣子爵,准备接受训斥甚至殴打。不过金荣子爵并无这份闲心,白衣男子从正门闯入并打进婚房这一路有许多目击者,所以没有任何人觉得奈霖与此事有何关联,更何况奈霖的父兄作为亲家还在此地。
次日奈霖得到一个消息,一个可以解释前夜发生一切的消息:在醉酒影响部分武者,嫡长孙哀嚎引走许多守卫,乱扔火盆引出更多守卫之后,另一伙人打通地道抵达城堡的地下钱库盗走包括嫁妆、彩礼在内的金银珠宝。白衣男子向云雾山方向逃去,可是地道出口却在东边,这场声东击西的夜袭让雨丘城损失惨重。
地道出口是城堡附近的来自雨虹城难民所买下的院子,当然那个难民已经不见踪影,地道在钱库正下方斜挖了一个深坑作为最后突破阶段的抛土点。行动开始之后,盗贼们以最快速度径直向上挖洞至砖石层。鹰啸声响,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拆砖入室搬运,鹰啸声再响则是行动结束的信号。当然不是所有守卫都被引开,但是所有留下的守卫都不是盗贼的对手,他们被盗贼轻松扔进盗洞直到钱库再度打开才被发现。
这时奈霖还不知白衣男子,或者说云雾山之主为了避免自己受牵连,原本潜伏在窗外的他特意绕道正门打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无论我从窗而入还是从附近出现,那些残暴之人都可能把一切怪罪于你开窗,甚至怀疑你我同谋。」
殴打嫡长孙乃是云雾山之主的既定计划,但把他带下城堡则是为了避免婚房成为焦点,进而注意到窗户被打开之事。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奈霖在新婚蜜月照顾一个残暴的残疾人,这算是对毁了她婚礼的补偿吧。
原本的进入钱库之日就定在城堡会大规模喝酒的时候,原本的最佳殴打目标是奈霖的公公,结果最终赶上奈霖的婚礼,这算她幸运还是不幸呢?
出于歉意表示,云雾山之主第二日便亲自趁夜专访奈霖道歉,并表示了会暗中推动废除殉葬恶习作为赔偿之礼。
那夜之后,变成残废的嫡长孙再没能力殴打任何人,奈霖按云雾山之主的建议亲自照料他。愿意有二:一者可以避免他过早死亡导致奈霖陪葬;二者可以坐实正室地位,避免地位边缘化带来的危险。
除此之外,奈霖还接受建议主动与雨丘城的各位交好,她甚至在百般不愿的状态下给金荣子爵做了鸡米花、爆米花与炸鸡。这些都是在云雾山之主送她品尝之后,她主动请求学会的。但是她愿意学这个的初衷是自己作为小姑娘的嘴馋天性,绝非是讨好那些可恶之人。
当然她知道云雾山之主的建议是为了她好,主动讨好他人不仅仅是缓解被孤立无助的可怜境地,更是为了避免被认为带来霉运而遭到惩罚。
其实奈霖觉得这个嫡长孙随时都有被废除的可能,若是可以选,还不如去云雾山当奴婢更安全和舒适,可惜云雾山之主直接拒绝了她的试探请求。
奈霖对于云雾山之主的建议一切照做,甚至于可以说若云雾山之主让她去死,恐怕她都会心甘情愿,但原因并非是尚未实现的废除殉葬恶习的承诺。
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导致你绝望的一方被人一巴掌撂倒,这简直是神迹般的愉悦,必定是能够回味一生的乐事。
扇一巴掌、扇两巴掌、扇三巴掌,度过那晚的恐惧之后,每每回想此事,奈霖都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舒爽,看着床上残废那不可能恢复的四肢更加愉快。
终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扇光他的牙齿,这是婚后每日习武的奈霖内心深处的愿望。不,等自己有了儿子并且扶持他掌握权力之后,自己要每天在他面前锦衣玉食却让他活像乞丐,让他体验下弱者无助的绝望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