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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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挂掉电话,心中的烦躁感挥之不去。

以知出了问题,然而他却只能和琴酒联络,这件事让他有种痛楚的无力感。

脑海中有着想要破坏什么来纾解情绪的冲动,但最后还是伸手轻轻抚摸着神代以知的脑袋,轻声安慰他:“没事了。”

刚刚不应该和他分开的,他早知道舒尔金是个危险的家伙,怎么就没想起来提醒他一句呢?

他到来的时候,天台的门是被反锁的,好不容易进来后,却只看到舒尔金从楼上跳下去,之前他对以知说了什么都全然不明。

“景……景光……”

神代以知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出,略有些微弱,诸伏景光松开了他,有些着急地看着他的脸:“以知,你还好吗?”

失去了高光的浅粉色眸子在雨夜中显得有些黯淡,头发也被雨水打湿,额发湿成一缕缕贴在脸颊上,有种精致的易碎感,无措地站在原地。

诸伏景光十分耐心地又叫了几遍他的名字,看到神代以知眼睛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清晰,也逐渐有了生气,总算是松了口气。

“景光!”

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神代以知向前伸手抱住了他,就像是失去什么之后的恐惧,他双手颤抖着抓着诸伏景光后背的衣服,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胸腔过来的有力的心跳,耳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以及拥抱时感受到的体温,无一不昭示着对面的人存在着的事实。

与似乎是梦境中,亦或是幻觉中,握着他的手,用枪对准自己心脏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

[不这样做,他们会怀疑你的。]

视线被泪水模糊,只能听到对方温柔的声音。

[是你的话,总比别人好。要是能为你增加一些筹码,我的生命也算是有价值了。]

不……不可以……

[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要是……更早一点、再早一点,向你伸出手就好了。]

这种事……做不到……

[抱歉,让你承受这种痛苦。]

太过分了。

[以后的事,全部拜托你了。]

‘砰——’

手丨枪的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灼热的血液喷射到脸颊上,视线所及尽数被赤色覆盖,明明刚刚还在对他说话的人,变得越来越冰冷,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神代以知理智上知道这是舒尔金的诡计,都是现实中绝对没有发生过的虚幻,但大脑却更清晰的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景光要是被发现了,这样的后果并非完全不可能。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如果曾经只是有着‘如果暴露,好友会死’这样简单的概念一般的想法,现在则是更清晰地看到了失败的后果。

“景光……”神代以知叫了好友的名字,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恐惧,诸伏景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一次答应了他。

“我在。”

神代以知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等会警察会把这里围起来,你现在该离开了。”神代以知说道,他的手仍然抓着诸伏景光小臂处的布料,说着驱赶的话却不愿意松手,“我会说你是我的线人,无论是组织还是警视厅那边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然后是这次任务,汇报的时候也由我来交涉,你只要说是听从我的安排。”神代以知咬了下嘴唇,仔细想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可能会导致诸伏景光被怀疑,“我会想办法抹掉痕迹,后续也不用担心。”

“要是有人说什么,你全部推给我。”他看上去有些神经质,语气急促地说道。

“以知!”诸伏景光打断了他的话,神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冷静。”

“我……”神代以知这才停了下来,眼睛中的焦距有些发散,过了几秒后,才捂住了脸,“抱歉。”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先离开吧,我得回警局一趟。”神代以知推开诸伏景光的手,低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胸前别着的乌鸦饰品,颇有几分厌恶地扯了下来,粗暴地塞进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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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知!”

萩原研二看到推门进来的神代以知,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浑身湿透的样子,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跑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伸手摸了摸以知的手,和想象的一样冰凉。

神代以知披着一条巨大的白色毛巾,前面的额发已经干了,但是大多数头发还是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就像是雨天躲在遮蔽物下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他找到了被藏起来的药物,抓住了晕过去被绑在自己办公室中的横光悠斗,其余想要攻击的相关人员受了轻伤,因为他们都有武器的缘故,就算开枪也不算违规。

至于跳楼的舒尔金,警方的资料库并没有他的资料,连带着监控都被诸伏景光毁掉了,最后也直说是意外坠楼。

刚刚在外面遇见茶木警视的时候,对方不住地夸他,神代以知嘴唇冻的有些发紫,见状茶木警视也急忙让他回去换件衣服。

“追犯人的时候,淋了不短时间的雨,希望明天不要感冒。”神代以知叹了口气,语气自然地说道,“真冷啊——”

“我的小宝贝,你这都不赶紧回家?”萩原研二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掉了顺着神代以知脸颊落下的一小滴水珠,“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衣服,再拖下去真的会感冒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萩原研二的话,神代以知打了个喷嚏。

“快走快走……要我送你吗?”萩原研二问道。

虽然神代以知看上去挺好,态度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萩原研二就是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不用,我家离这里不远。”神代以知又打了个喷嚏,到自己工位的抽屉里,从维生素c的盒子里倒了两片塞进了嘴里,“那我走了,帮我和警视说一声。”

雨还在继续下着,神代以知肩上还披着那条大毛巾,也懒得回去拿雨伞,反正都已经淋湿,也不多这点雨了,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跑去。

他从新宿回来坐的是其他警员开的车,去的时候也用的公车,他自己的还好好的停在早上来的时候的地方。

还有五六米的时候他就按开了自动感应开门的钥匙,车窗上贴着极厚的防窥膜,从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到里面。

神代以知的手触在车的把手上,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回过头去。从身后驶来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轿车,停在了他身后的不远处。

车窗缓慢地落了下来,银色长发的男人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十分难得的没有在等人的时候吸烟。

平静无风的雨夜,雨水伴着泥土的腥味落在地面,翻涌起灰色的雾气。

神代以知一下感觉到了安心,同时冒出来的是自己也不知为何会产生的委屈的情绪,站在原地叫了声:“哥……”

琴酒生出一种想要叹气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下了,对着神代以知勾了勾手指,把看上去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般的青年捡了回去。

琴酒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到坐在副驾座位,头发丝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水滴的神代以知。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车内完全是暗的,路灯的光从远处照射过来,仍然足够看清楚他的脸。

水珠从柔软的发丝凝结成团,顺着白皙的脖颈,落进了衣服深处。

琴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鼻尖似乎嗅到了奇异的香气,勾着心脏颤出酥麻的感触。

琴酒忽然动作很大地抽出了一支香烟,拿起车上的点烟器点燃,白色的烟雾瞬间缭绕着模糊了车内的空气,略带刺激性的烟雾让嗓子有些干涩。

作为成年人,琴酒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他踩下油门,在信号灯转绿的时候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吓得旁边的车给熄了火。

他瞥了眼旁边的青年,垂着眼,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泪痣小巧精致地落在眼下,此刻也带上了些许魅惑人心的意味。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是了,从不知什么时候起,瞒着他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和那张看起来就是终极反派的脸不同,琴酒在对于自己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好说话的。

他不介意神代以知有事瞒着他,也不会去追问,更不会去在背后查。

分寸就交给他自己掌握,他教出来的人,就算犯错也不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麻烦。”

望着街景发呆的神代以知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了这样一句话,愣了愣才转过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吗?”

琴酒的视线落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眼睛,泪痣,嘴唇,手指。

这幅全然信任的姿态。

可仅仅这样还不够,要是撕破他的假面,露出真实的獠牙,对他要求更多的时候,是否还会这样乖顺?

[他和舒尔金单独见面了,我去的时候……状态不怎么好。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算了。

至少不是今天。

“不然还是谁,苏格兰一个电话都能使唤我了。”琴酒吐出一口烟圈,尼古丁的苦味让有些迷乱的大脑清明了许多,他哼了一声。

“他、苏格兰给你打电话了?”神代以知改口用了稍显生疏的代号称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急切,略有些卡壳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如果当时在那里的人是莱伊,打电话给琴酒是很正常且自然的。但是偏偏是诸伏景光。

神代以知的手指捏住了大衣的边角,半湿不干的触感不怎么舒服,但他此时没心情去管这个。

“他是我的部下,向我报告有什么问题吗。”琴酒没有看他,声音平稳地说道,“你今天很奇怪。”

神代以知扯着领带往下拽了拽,让有些紧张的呼吸放松了些,却说不出谎话来欺骗这个人,舔了几次嘴唇,才终于说道:“我有点想爸爸了。”

这并非谎言,今天晚上他忽然地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平时他不会刻意回忆以前的事,过去有多幸福,一无所有的现状就会被对比地多可怜。

一旦想起,自己失去了什么的这件事就变得异常的清晰。

琴酒将手中还剩下半支的香烟在车内的烟灰缸里熄灭,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明天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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