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事奔波一天,司一珞抱着双臂站在书房外,不一会儿,下属抱着一打奏折出来。
“大人,找到了,李维李大人的三封奏折,以及徐州知府送上来的奏本都在里面。”
李维的字迹司一珞认识,翻开看了一眼,将其展开摊在靳皖面前。
“证据确凿,靳公子可有疑问?”
靳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倒在靳皖怀中。
“这是杀头的罪过,我家老爷他不会……”
内宅妇人不懂朝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铁证如山摆在面前,任她怎么狡辩也没用。
司一珞对着下属吩咐道:“关闭府门,将靳平的亲眷收押,等候朝廷发落!”
线索到靳平这里断了,司一珞很清楚他只是背后的人推出来的替罪羊,后面的人不好挖掘,真相可能远比她能想到的黑暗。
“大人,又找到一封认罪书!”
司一珞当着靳夫人和靳皖的面打开认罪书,果然,靳平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信中自述,他干出这件事情是为了掩盖他贪墨河堤银的事情,贪墨了多少银子,在何处藏着,信中也交代得一清二楚。
下属分头行动,很快就找到了脏银,几十万两白银就藏在靳府后花园的水塘里。
组织人手当着众人的面将脏银打捞出来,靳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靳皖身子晃了晃,也瘫坐在地上。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凭着从他们府上搜出来的银子就能让他们抄家灭族了。
而且这么多银子……如何能做到悄无声息入府?如果不是别人栽赃,那就真的是……
靳平的尸体在院子里放着,一身官袍,体面得当。
“但是父亲,儿子还有前途吗……”
靳皖低头愣愣的看着袖子上的墨迹,十几年寒窗苦读,从小先生就教导他君子立身,当以社稷为重,他的父亲却亲自断送了他的前程,断送了他的抱负……
证据确凿,司一珞进宫见曜帝时,已经到了宫门落钥的时辰了。
曜帝平静的看着靳平的认罪书,心里也明白,仰天叹了口气,吩咐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靳平自杀谢罪,其家眷……判抄斩吧。”
靳平落得今天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司一珞一点也不同情他,顶多只是觉得背后的真凶没有揪出来,心里有点堵得慌。
“还有那个张宣。”曜帝语气顿了顿,“一并判了斩首吧,其家眷,判流放。”
司一珞一愣,前几天还有人在早朝上替张宣求情,这两天因为黄河决堤的事情,求情的人不敢提起这一茬,生怕触了曜帝的霉头。
但是该来的躲不过去,司一珞只能听从吩咐。
“下官就先告退了。”
走出皇宫,她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沉。
靳平一个五品官,贪墨的银子竟然比这次赈灾朝廷拨给徐州的赈灾银还多出数倍,他背后的人呢,贪墨的银子只多不少吧……
那些钱都是百姓们修河堤的钱,是朝廷拨付下去清理河道的钱,更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给朝廷交的税收银子……
该查的案子不能往后查,张宣的言辞行为虽然有偏颇,但却是一个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要被砍头,她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牵着马往前走,已经宵禁的街上空无一人,衬得她的背影越发孤单。
魏赫言的马车停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担心。
“司大人……”
两人都是刚从宫里出来,魏赫言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眸光中满是心疼,却不能将她抱在怀中安抚。
司一珞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向两旁散了散,露出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
“督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此处是大街上,暗处说不准有盯着他们的人,众目睽睽,司一珞调侃道:“督主想打板子吗?”
已经宵禁了,宵禁之后还在街上溜达的人,被抓住的话要打五十大板。
达官显贵可能会有些优待,但是被罚银子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还有心思开玩笑……
魏赫言哼了一声,反唇道:“有司大人陪着,本督怕什么?”
两人私下见面总要互相挑刺,下人们都习惯了。
姒海冲司一珞挤挤眼睛,被司一珞直接无视。
只见她翻身上马,眨眼间消失在街头。
魏赫言放下车帘,薄唇轻启。
“走吧。”
忙了一天回到府上,司一珞才接到沈茉冉让人送来的信。
“她这不是胡闹吗!”
司一珞皱皱眉头,正在就着蒜吃面条的陈卓插嘴问道:“阿珞姐姐,怎么了?王妃姐姐在信上说什么了?”
“她暗中跟着湛王殿下去了徐州。”
北方人喜欢吃面食,司一珞也不例外。陈婶子手擀的面条劲道有嚼劲儿,陈卓已经是第二碗了。
司一珞捞了一口面,补充道,“而且,她就带了碧桃跟长缨两个丫鬟。”
“啥!”
陈卓从面碗中抬起头,“这不是胡闹吗!王妃姐姐身娇肉贵,哪儿能去那种地方?又不是去逛街,跑到徐州去做什么?”
司一珞叹道:“还能做什么,她肯定是放心不下湛王,这才跟了去。”
沈茉冉还说自己对周湛没有动心,那又何必偷偷跑到徐州!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司一珞提前组织布局,今年春天,曜帝派了钦差去督促河道清淤,又任命了李维担任两河总督。
原以为能够躲过去今年的灾难。
她也一直关注着黄河沿岸的消息,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纰漏。
上辈子通报的决堤原因是河床太高,清淤不及时,导致的河堤崩毁,看来并不是淤泥的原因。
想到今天在靳平府上搜出来的认罪书,他对自己贪墨河堤银一事供认不讳。他只是一个替罪羊都能贪污几十万两银子,比此次朝廷拨付的赈灾银多出数倍。
可想而知,背后的人贪污了多少……
但她却不能将背后的人揪出来。
吃到嘴里的面突然不香了。
没有躲过去黄河决堤,那么之后的瘟疫肯定也躲不过去,沈茉冉这个时候去徐州很危险。
“陈卓,交给你一个任务。”
陈卓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阿珞姐姐只管吩咐,我要是皱皱眉头,就不是一条好汉!”
司一珞招招手让他坐下。
“你带几个人去暗中保护湛王妃,必要的时候听她的吩咐。”
陈卓响亮的应了声是。
陈婶子端着刚下出锅的面条放在桌子上,满目慈爱地看着他问道:“吃饱了吗?不够的话还有。”
陈卓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娘,娘啊,你这个语气,我怎么感觉自己吃的是断头饭呢?”
果然,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陈婶子就一把薅住他的耳朵,声音扬高了几个度。
“你这个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什么叫断头饭?多不吉利!还不赶紧呸几声,我恨不得把你这张嘴缝起来!”
陈卓急忙朝着空气呸了几声,身子顺着陈婶子揪自己耳朵的方向歪过去。
“娘啊,你轻点,你儿子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
陈婶子拽着他往外走。
“你这个臭小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娘……你自己会收拾行李吗?出门在外,要多带几件衣裳,还有干粮,那个地方缺吃少穿的,娘给你收拾……”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司一珞叹了口气,陈家是军户,陈卓虽然是独子,早晚还是要被送到战场上去。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提前历练。
陈婶子担心他,却不能阻止。
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