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钱的部门,除了户部之外还有太仆寺和礼部。
太仆寺统管全国的马场和百姓户家为朝廷养的马,朝廷规定,全国各地每十户分一户养马户,养马的人家能免税。
但是南北差异,南方养出来的马个头矮小,耐力还不如北方好,渐渐地,南方的百姓便不养马了,直接折算成银子交给朝廷,这个银子又叫马价银。
太仆寺专门设了长盈库来存放银子。
礼部之下各个衙门,管理着全国的歌舞伎坊,僧录司和道录司管着全天下的寺庙和道观,这几处进项颇丰,以往户部钱袋子瘪了的时候,就从这两处调用。
太仆寺卿秦靖也站出来推辞道:“皇上,近几年我朝与北辽边境摩擦不断,马匹的用量比往年多出数倍,长盈库的银子大多用来买马送往边境了。如果支出两三万两银子,太仆寺还拿得出,只是拿出来之后,繁殖马匹的经费就捉襟见肘了。”
各部门推来推去,就是不想拿钱,理由也都冠冕堂皇。
曜帝还没问礼部,项骁就先开口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昨天晚上司大人带臣去圣心湖畔的酒楼吃饭,臣瞧见各大青楼好像在评什么榜,银子一车一车拉走,看得臣眼红。”
“不知道这些钱最后会送往哪个部门?臣想先借用一些……”
礼部尚书卓闻迟迟没有站出来,他身后的同僚悄悄戳戳他的后背。
这一笔款项牵扯到的不止是礼部官员的好处,上下都需要打点,打点剩下的银子八成进了曜帝的内库,两成分给各个青楼。
具体数额只有礼部的官员知道。
但是卓闻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一个张进就揪住了礼部上下官员的辫子,曜帝刚发了脾气,正在气头上,一旦科举错漏试卷事发,他作为牵头的官员最先吃挂落。
两相比较,不过只是些银钱,就当花钱买平安吧。
“不知项世子要借用多少?”
说是借用,但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是有借无还,卓闻把“借用”两个字咬的很重,项骁只当听不到。
根据今天早上司一珞透给他的数字,开口道:“皇上,这几年财政吃紧,阵亡将士只发抚恤金,阵亡将士家属的行粮,以及伤兵残兵的抚恤银从来没有发过,臣粗略算了算,大概需要十万两。”
“若是再加上破损甲衣的更换,枪械马匹等开销,至少要十五万两。”
“十五万两……”
卓闻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打的不仅是京城评花榜的主意,这是连江南评花榜的钱也都算上了!
礼部上下忙活两个月,到最后一点好处没捞着,全都得填到边军……
但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用十五万两银子,换皇上不追究过往过失,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不能轻易答应就是了。
“礼部可能凑出来这笔银子?”
听了一早上推诿说辞,曜帝加重语气,卓闻知道这笔钱他就是凑不出来也得凑出来。
“回皇上。”卓闻应道,“评花榜收的那些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僧录司和道录司的库房里还有些,一并凑给项世子。戍边将士保家卫国,我等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宽慰军心!”..
礼部的反应在众人意料之外,大殿之上静了一瞬。被人抓住小辫子不得不低头,却还能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魏赫言唇边的笑意讽刺,朱唇轻启。
“卓大人高义。”
他这一声将众人的心神拉回来,项骁对着卓闻深深一拜。
“臣替凉州卫将士谢过卓大人!”
“卓大人高义!”
赞扬声此起彼伏,卓闻心中苦涩,但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收获了名声……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但这份名声,恐怕也是拖累,大周朝的边军可不止凉州卫,九边十三镇以后估计都得问他要钱了……
面上礼貌笑着回复众位同僚,私底下看礼部其他下官笑容苦涩。
“退朝吧。”
下朝之后,曜帝将项骁留下,询问了边关的军政,项骁答得中规中矩。
曜帝突然问道:“项卿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魏赫言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司一珞,却见少女低眉敛目,并没有特殊的表情。
项骁腼腆道:“臣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男子汉大丈夫应先成家后立业,你爹为朕驻守边关,朕就不能让项家后继无人。朕在京营里给你安排个差使,你在京城安顿下来,有喜欢的姑娘就来告诉朕,朕给你赐婚。”
曜帝的话表面上是恩宠,实则,要留他在京城为质,这也是这么多年,西平侯不让他进京的原因。
这次的抚恤金和军需……项骁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了曜帝一眼,目光透过他看见司一珞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爹答应让他押送俘虏进京,恐怕也猜到了真相,为了边军不出乱子,只能把他送进京城,但是心中或许还存了侥幸。
“臣,叩谢皇恩。”
项骁额头贴着地面,面冷心冷,再抬头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
“皇上,是不是不管臣看上哪家闺秀您都给臣赐婚?臣早就想娶个名门淑女,光耀我项家门楣!”
他表现出没心眼的活泼性子,曜帝打消了顾虑。
“丑话说在前头,不能强抢。”
项骁高兴道:“臣谢皇上!”
“替朕给你爹带句话,让他别怪朕越俎代庖,替他操心你的婚事。过几日百花宴,你也来,具体的流程回头让司卿跟你说说。”
御书房内“君臣和谐”。
“皇上,裕王殿下在外等着司大人呢。”
万忠适时出声提醒,司一珞与项骁闻言齐声告退。
曜帝瞧着两人的背影,问魏赫言:“赫言觉得项世子性情如何?”
魏赫言将紧要的奏折摆在案头曜帝随手能够到的地方,曜帝不急着看折子。
“活泼外向,更多的,奴才看不出来,毕竟接触的时日尚浅。”
“赫言觉得以项骁的身份,京营中什么位置合适?”
在曜帝身边伺候久了,魏赫言知道他并不是拿不准主意,而是言语试探,试探身边的人的心思,是不是忠于他。
“奴才不敢妄言。”
曜帝很满意他的态度,哪怕在他身边伺候久了,在他的故意纵容下也没有失了分寸,对朝政指手画脚。
“河南、山东、大宁三都司班军进京操练,不如就封他个提督,让他操练营阵,到时候与五军营比比!”
“看看是朕的京营厉害,还是西平侯的军阵厉害!”
曜帝来了兴致,魏赫言应道:“皇上英明。”
……
御书房外。
司一珞和项骁与周裕见礼。
“司大人,本王已经派人去三法司将案件资料调过来,这件案子,本王虽然接过来,但是还要仰仗司大人破案,请司大人务必尽心辅佐,咱们借一步说话。”
项骁憋了一肚子气,司一珞给了他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交代道:“项世子先回府休息,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回去与你细说。”
“裕王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