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一颗心全在瓜田,他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事。
他略带惊恐地看了看谢深玄，毫不犹豫拒绝谢深玄的提议：“谢大人！我在此处也挺好的，我不想回玄影卫！”
谢深玄显然没想到小宋会这么说,他不由一怔,有些迟疑，道：“啊……这样啊？”
小宋竭力想要表明自己对谢家的喜爱,想也不想便道：“我在谢家时，每日都过得很开心,高伯和其他人对我都超好的！”
谢深玄：“……”
小宋还在努力回忆自己在谢家的美好时光，道：“周大娘的红焖猪蹄与清蒸鲈鱼真是一绝,我超喜欢的！”
谢深玄的目光微妙了起来。
小宋还在竭力思考自己这两月来的美好回忆，道：“住处我也很满意，一人单间,终于不用和玄影卫里的兄弟们挤通铺了。”
谢深玄：“……”
小宋还想再说，谢深玄却已微微抬起了手，示意他停下来，而后皱眉转头看向身边的诸野，问：“小宋一月的俸禄有多少？”
诸野不由一愣,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太清楚玄影卫中其余人俸禄多少,若说与他品轶相差无几的唐练,他倒是还能说出个大概,至于小宋……他着实弄不清楚。
谢深玄又问：“小宋来此，你们玄影卫有额外贴补吗？”
诸野：“……应该……没有吧？”
此事是唐练管辖，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小宋只拿了玄影卫的俸禄,未曾收过谢家的钱,至于贴补，那应当也是没有的。
谢深玄终于忍不住了。
他吸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道：“你们玄影卫……待遇这么差？”
诸野：“……”
诸野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仔细想想小宋说的话，觉得每一句都合情合理，谢家的饭菜的确不错，住房也极好，反正比玄影卫要好，可谢深玄的理解又有些不可思议，玄影卫的待遇……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吧？
谢深玄不由挑起了眉，道：“你可是玄影卫指挥使，玄影卫究竟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诸野：“我……”
谢深玄：“你们不觉得你们的俸禄有点低吗？”
诸野：“……”
小宋：“……”
说实话，诸野不太觉得。
他的俸禄本就比同品轶之人要高上许多，皇上显然也明白玄影卫又危险又辛苦，因此玄影卫的俸禄一向较高，这待遇……难道很差吗？
谢深玄微微挑眉，道：“他人轮值尚有休息之时，你身为指挥使，却整日需要伴驾，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诸野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然又绕回了他身上。
他未成为指挥使时，见过前任指挥使的工作，先前的指挥使好像也同他一般，总是待在皇上身边，几乎随叫随到，哪怕休息时也在玄影卫内处理信函公务，鲜少有真正能够闲下来的时间。
可皇上待他的确不错，在此事上，诸野觉得自己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冒出一句：“我已病休了一月——”
谢深玄：“那是你应得的！”
诸野：“呃……皇上其实……”
谢深玄深吸口气，道：“他就该骂。”
诸野：“……”
小宋：“……”
不！等等！
小宋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只是单纯的想看看热闹，毕竟这几个月他都在指挥使身边，若什么都探听不到，玄影卫的兄弟们问起来，他也会觉得有些丢人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副模样，若是皇上知道谢深玄写折子骂人是因为他……小宋打了个哆嗦，不敢多想。
他试图挽回这一切，几乎毫不犹豫便改了口，又努力和谢深玄夸赞起玄影卫来。
“谢大人，其实……呃……玄影卫也没有那么差的！”小宋认真说道，“我们的俸禄几乎是同品轶文官的两倍！”
“与你同品轶的文官，只需要在衙门里坐一坐，看看信件，写写折子，发发公函。”谢深玄平静说道，“他们可不需要为人挡刀。”
小宋：“……啊？挡刀？”
不对吧，他们玄影卫的日常工作，也没有这么危险啊？
他不由一顿，而后将目光转开，看向了诸野，毕竟据他所知，在这玄影卫中，为数不多为皇上挡过刀的，大概可能……也只有指挥使大人了。
小宋紧张咽下一口唾沫，道：“只是偶尔危险……”
谢深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情绪似乎略有些激动了，他吸了口气，尽量平静说道：“嗯，可以，很好。”
小宋：“我超爱玄影卫的！”
谢深玄：“嗯嗯。”
不知道为什么，小宋总觉得谢深玄看他的目光中写满了说不出的同情。
他一时语塞，再往深处仔细想想，隐隐觉得谢深玄说得似乎也没有错，至少他两头跑还只拿一份俸禄，着实是有些凄凉了……不对，虽然凄凉，可为了能够留在谢家，能够看完谢大人与指挥使的后续，两头跑就两头跑，他还能忍！
小宋匆忙抬首看向谢深玄，正见谢深玄长叹了口气，似乎不打算再强令他返回玄影卫了，小宋莫名觉得心酸，两相难以割舍，还是看戏为上。
谢深玄倒不曾继续使唤他，另找了人去同国师通报一声，他们午休时便会过来，而后便去给学生们上早课，顺便知会了洛志极一声，让洛志极午休时同他一道去钦天监一趟。
可谢深玄没想到，他不过如此一言，却仿佛在洛志极心中燃了一簇火，洛志极激动不已，仿佛得了什么绝佳的修仙宝典一般，一早上坐立不安，只等着午休到来。
这让谢深玄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他不知洛志极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直到午休之时，他带洛志极一道乘坐马车，洛志极还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甚至主动开口询问，道：“先生，去钦天监需要多久？”
谢深玄不由皱眉，略发难以压住心中的古怪之感，忍不住问：“你很期待？”
洛志极毫不犹豫点头。
谢深玄又问：“为什么？”
“那可是钦天监！”洛志极激动说道，“我听说了先生，钦天监内，均是能人异士，还有不少活神仙！”
谢深玄：“……啊？”
“最厉害的就是国师大人，听说他辟谷多年，每日只需餐风饮露，又修得一身超凡脱俗的功法，如今身轻如燕，挥一挥衣袖便能飞上皇城之巅。”洛志极显然对国师有万分敬仰，道，“我仰慕他，已经很久了！”
谢深玄：“……”
谢深玄不由想起国师的模样。
餐风饮露？
呸，他知道国师对茶叶极为讲究，他虽然不沾荤腥也不饮酒，却极嗜茶，若让他不喝茶，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还有那什么身轻如燕，他知道国师应当习武，可那仅是作强身健体之用，实战而言，也许还不如诸野。
不，那应当是绝对比不过诸野。
诸野可曾有过一人斩杀十数刺客的辉煌战绩，在长宁军中时也是战功赫赫，虽然谢深玄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身轻如燕，能不能飞上皇城之巅，可至少国师显然是不能的。
“自我来京中，便听闻国师盛名，却一直没有机会相见。”洛志极深吸了口气，越发难抑心中激动，道，“以往无人能为学生引荐，现在终于有了先生！”
谢深玄：“……”
谢深玄开始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待会儿洛志极见到国师时，会不会产生梦想破碎的挫败感，他现在指担心一件事——如果国师并非洛志极眼中的“老神仙”，那待会儿国师所说的话，洛志极真的还会信吗？
不行。
就算演，他也得让国师演出老神仙的感觉。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道：“洛志极，你应当要明白一件事。”
洛志极乖巧点头。
“国师虽然在仙道之上颇有研究，可他并非是你所想的老神仙。”谢深玄认真与洛志极说道，“也许并不会登云踏雾，也未曾到辟谷不食的程度。”
洛志极点头，道：“我明白，京中传闻，也许会略有夸张。”
谢深玄对他微微笑了笑，而后挑开车帘，朝马车外的诸野不住招手，让诸野快些靠过来，而后压低了声音，以免洛志极听见，轻声说：“待会儿到钦天监后，你先带我去见见国师。”
诸野不知谢深玄为何要如此，可还是配合点了点头。
谢深玄这才略微安心了一些，退回马车之内，又对洛志极笑了笑，道：“待会儿到了钦天监，你现在外等候，我与诸大人一道进去，先同国师说一声。”
洛志极未疑有他，只是不住点头，道：“劳烦先生了！”
谢深玄对他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
不久之
后，马车抵达钦天监，谢深玄让洛志极和小宋在马车上稍候，自己先与诸野一道进去，他万般从容，一踏进钦天监便变了脸色，有些焦急，道：“大事不好。”
诸野一愣，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可谢深玄步履匆匆，似有万般焦急，他只好迈步跟上，问：“怎么了？”
谢深玄道：“洛志极以为国师是真神仙。”
诸野：“啊？”
谢深玄：“若他发现国师只是个老神棍，那待会儿国师给他算的卦，他大概也不会再信了。”
诸野：“……”
谢深玄正要继续往后解释，却一眼看见国师正从此处路过，他便毫不犹豫快步上前，一面拦住国师，一面道：“国师！等一等！”
国师早知他们午休时要来此处，自然笑脸相迎，一句问候还未出口，谢深玄已经毫不犹豫道：“待会儿要劳烦您装一装神棍——”
国师：“……”
谢深玄一顿，毫不犹豫改口：“装一装老神仙了！”
国师愣住：“啊？这个……”
谢深玄：“一年不骂你。”
国师：“成交！”
诸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