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那天,夙君阳在摄政王府,并没见过他们三人,所以有不在场证明。
而颜青柚则一直待在家中,喝得乱醉如泥。
而下落不明的赵子朦成了最大嫌疑人,因为余晓笙临死前在地上写了‘赵子朦杀我’五个血字,所以怎么看赵子朦都是杀人凶手。
可赵子朦书房中,有一堆未处理完的事情,甚至有一本处理到一半就停住的账本。
他的钱袋、衣服一样未少,余晓笙出事当天,没人见他走出房门半步。所以,赵子朦不是畏罪潜逃,而是人间蒸发。
大理寺找到夙君阳和颜青柚问案时,两人在没有接触下,供词一模一样,没有作假可能,所有没有一条可用的线索,此案沦为悬案。
夙君阳把话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抵是将这些话说再次出来也需要一些勇气,毕竟,与他交好的三人文才甚好,将来都是想要考取功名之人,才三个月时间,已经让他们变得面目全非,阴阳相隔。
听完之后。
顾南幽拿着供词再看一遍,淡淡点头,“确实与供词差不多一致,你没有说谎。”
“你……”夙君阳瞬间气结。
但她神色一冷,话锋突转。
“谁说赵子朦非得在余晓笙死的当天下落不明的?”
“可事发前一天,我带颜青柚去找赵子朦握手言和,可他并不在家中,到了夜晚才归,之后一直在书房处理事情。”
这供词上写得明明白白,顾南幽突然说赵子朦不是死在余晓笙死的当天,这怎么可能?
知道众人不信,顾南幽拿出两份口供。
“这里有两份口供,一份为夙君阳,一份为颜青柚,皆是案发前一天的口供,你们去赵子朦家中,是颜青柚敲的门,他喊的是赵父,而非赵子朦。”
夙君阳不解:“这有何不对?”
顾南幽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你去余晓笙家中,你叩门时会先喊谁?”
“当然是余晓笙啊!”
“可颜青柚为什么先喊赵父?”她再问。
“因为他……”
“因为他事先知道赵子朦根本不在家中,所以才会下意识喊在家中的人。还有一条明显的线索,赵子朦书房中账本有一大摞,急需处理,他又如何会早出晚归?
因此,颜青柚提供了一份假的供词。”
夙君阳瞬间哑然,众人也瞬间恍悟。
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摆在那儿,竟然没有人发现,大理寺众人瞬间脸红。
“不可能是颜青柚,他与赵子朦曾是结义兄弟,我们四人中,就属他们二人情义最好。”
“在大理寺的案件中,弑父杀母之人,比比皆是,更别说结义兄弟了。一切等到颜青柚来了,便可真相大白。”
既然有线索,那便要查。
被限制自由的颜青柚,很快被带到,此时的他,已无往日的意气风发,衣衫不整,不修边幅,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周正的五官。
跪在内堂的颜青柚,听者别人说出的线索,只是哭笑一下,并未作其他反应。
夙君阳看不过去,腾的一下走过去,狠狠揪住他的衣襟,低吼道:“你说啊!颜青柚,你向来是最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曾经的你去哪儿了?把话说清楚。”
可颜青柚就随着他揪着,对任何事情已经无所谓。
顾南幽上前一步,淡漠道:“因为余晓笙。”
夙君阳怔愣。
颜青柚倏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睛有些赤红,声音微带着颤抖:“你怎知?”..
“余晓笙肌肤胜雪,生而带媚,男生女相,倾洒俊秀,是皇城有名的美男子,很难让人心生厌恶。
你们四人一起游山玩水,吟诗作画,一样年少奋发,一样才情四溢,而余晓笙的着装,有时确实像极了女子,你对他暗生情愫,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好男风之事为世俗不容。”
南燕民风开放,红楼中有小倌,隐蔽的后院中,有娈童和男宠。
但这些都隐藏在暗处,好男风之人,被人们所憎恶。
而余晓笙和颜青柚作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自然承受不住人们的谩骂和诅咒。
“我颜青柚潇洒不羁,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身旁也有很多人爱我,关心我,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爱上的人与我同为男子。
呵呵呵,这有什么不对?这是我能控制的吗?余晓笙逼我,身旁的人逼我,他们所有的人都在逼我。
外人的鄙夷、谩骂和诅咒,朋友的刻意疏远,亲人冷漠失望,无一不再指责我颜青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红了眼眶,大抵是对内心情绪的宣泄。
“你真的觉得没什么不对吗?”
真是好笑,他竟然要从名声狼籍的顾南幽口中寻求答案。
可只有她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
那个他所不耻的纨绔子弟。
颜青柚想从顾南幽眼中看出一丝欺骗,可没有,因为她眼中只有淡然,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
“人世不完全为了繁衍后代,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男风也好,女风也罢,都与我无关。”
“也对,都与你无关。”他只是在寻求内心的救赎。
可顾南幽又不是。
她只是个旁观者,甚至是个拆穿者。
顾南幽娴熟的拿起了仵作的验尸记录,目光幽幽的看着颜青柚。
“三个月前的河中,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
众人脸色都略显尴尬。
就连皇帝都不禁轻咳起来。
这个之前夙君阳不是说过了嘛,有人看见颜青柚和余晓笙行苟且之事,顾南幽现在又问,而且她还是个女子,真不知是她健忘,还是不知羞耻了。
只有摄政王邪似的目光中,带着深思。
“顾南幽,河中之事我已经说过了,你何必揭人痛处?”
夙君阳上前一步瞪着顾南幽,神色有些气愤。
颜青柚和余晓笙一切的悲哀,都是由河中这场不堪开始的,难以启齿的过往,再揭开只会同痛上加痛,更何况,余晓笙已经死了。
“你当日不在场,又不是他们其中一人,如何知晓事情的真相?更何况,你只是来详谈案情的,切莫插手民女办案,夙公子。”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不客气了。
夙君阳可是摄政王的发小加伴读,可以趴在摄政王桌边呼呼大睡的人,顾南幽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与他这般说话。
就不怕摄政王动怒?
有人小心翼翼偷看摄政王的神色,却发现摄政王丝毫不理会,反而扫了一眼偷看的人,吓得他们一个激灵。
“你,好的狠,算你有种。”
见顾南幽轻轻一莞尔。
夙君阳袖子一甩,气呼呼的回位子上,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颜青柚,拳头已经攥得青筋暴起。
颜青柚一直盯着顾南幽看,颓废之色退去许多,他自嘲一笑,又自轻自贱道:
“除了苟且之事,还能发生什么?”
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还有何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