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缺少军需,我会着令军需官尽可能地为诸位补齐。”
没有人再站出来索取补给。
绝大多数日耳曼贵族都已是洛萨铁杆儿心腹。
而高卢系的贵族们,除了同样倒向洛萨这边的,有些领主原本也想趁机索取些物资的,但看到其他人眼神中的鄙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总不能叫这些粗鄙,穷酸的日耳曼蛮子给瞧不起吧?
现在这个时候,日耳曼人还没发迹,亚平宁诸邦虽是富裕,却是一盘散沙,高卢才是整个欧陆的核心地带,高卢的贵族们也向来自认高人一等。
“好,既然没有,就请诸位爵爷此番回到领地上,抓紧时间备战,最迟半个月后,我们就将跟萨拉森人再打一场大战。”
洛萨神情肃然。
“听从您的命令,大人。”
“遵从您的意志。”
一众十字军贵族纷纷出声道。
洛萨微微颔首,这次军议虽然额外支付了一笔物资,但对他攥紧这支军队的话语权来说,反而是好事。
眼下耶路撒冷王国的粮价一路飙升,就算处决了一些哄抬物价的犹太商人,各处修道院也慷慨解囊了一部分,十字军的补给问题依旧相当严重。
然而洛萨和他的本部军队,在拿下达米埃塔城之后,第一时间派人清查了城中的粮库,伊本总督原本想要用作固守的粮草,被他尽数占据。
这就使得,眼下短期内能拿出大批物资,军械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狮心王许诺的补给,再快也得个把月之后才能运抵了。
说实话,若是狮心王带着一支来自欧陆的,精锐十字军战士抵达圣地,洛萨还真担心会被他分走大半的话语权,但只是他和一支亲卫,还差得远。
理查皱眉道,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直言不讳道:“侯爵阁下,我还有个问题。”
玩弄诡计,权谋什么的,他本就不太擅长,勉强试了试,发现既不痛快,又无效果,便干脆直接站出来:“你总不能要求一位国王听从你的命令。”
他的伯爵卫队长,兼幕僚不禁无语,按理说,这个时候理查已经完全落入下风,就不该再开口讲话了,因为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但他也知晓,自家主君就是这样的性格。
就像以前那样,想要王位,就直接竖起反旗跟自己亲爹对着干,一次败了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来第三次!
也像现在这样,明明知晓自己的兄弟跟隔壁的狡狐腓力勾勾搭搭,试图谋反,依旧联络了塞巴斯蒂安,构造了传送阵,毫不犹豫便抛下了自己的王国,只身前往了圣地。
“我当然不敢如此奢望,尊敬的陛下。”
洛萨垂首行礼:“但是陛下久经战阵,想必也知晓如果每一个领主在作战时都各行其是,自作主张,对于整场战局势必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他正色道:“我们的对手,并非是一次东征时,一盘散沙的萨拉森人,他们手中有精心训练,战斗力丝毫不逊于我们法兰克骑士的马穆鲁克骑兵。”
“在我们为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达米埃塔行省这片膏腴之地而欣喜不已的时候,萨拉丁的兄弟,他亲自委任总管埃及的总督阿迪勒,也在为不费吹灰之力,便使那些平时自以为是,丝毫不顾其命令的异教王公们,被迫向他俯首帖耳而欣喜万分。”
洛萨语气微顿,抬高了语调:“诸位,接连几场大胜并不能使我们蒙蔽双眼。”
“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面对的敌人绝非已是不堪一击的丧家之犬。的确,每天都有得到我们夺下达米埃塔的十字军战士,备受鼓舞,踏上前往圣地的旅途。
但同样的,整个萨拉森世界也在吉哈德的名义下,向萨拉丁的麾下派遣自备武装甚至是粮食的加齐战士,他们来自伊比利亚,阿非利加,小亚细亚,新月沃地,阿拉伯.此外,萨拉森人的军力也远比客场作战的更多。倘若我们掉以轻心,就极有可能像先王阿玛尔里克一样在此遭遇惨败。”
一名来自高卢的陌生贵族冷笑道:“侯爵大人说这么多,难道是怕了?”
他的声音很刺耳。
因为一片寂静的场内,仅有他一人出言嘲讽,而且第一时间便迎来了一道道锋利如刀的眼神。
洛萨轻笑出声道:“告诉这位陌生的贵族先生,在半年之前,在我率领王家骑士团生擒萨拉丁最宠爱的小儿子的时候,在我率领十字军骑兵们冲进数万异教大军的营地里的时候,在我率领劣势部队,凿穿数倍于己的马穆鲁克精锐的时候,在我面对驾驭着喷火的魔龙的异教魔鬼的时候,我有没有害怕?”
立刻便有十字军贵族们七嘴八舌地接道:“没有!”
“并且您还带领我们取得了胜利!”
“您是圣枪守护者,也是神迹本身!”
“赞美洛萨!”
洛萨语气微顿,看着呆若木鸡的高卢贵族,冷笑着询问道:“请问那个时候,这位无所畏惧的贵族先生,你又在哪呢?”
理查皱起眉:“请不要再责怪这个没有见识,目盲耳聋的可怜人了,侯爵阁下。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我依旧要求与你等同的指挥权,因为你无权指挥一位国王,而我,也会为天父带来新的胜利。”
洛萨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陛下,你得知道一点,作为十字军的统帅,我的合法性不仅来源于各方领主的推举,还有陛下您的叔叔,鲍德温四世界陛下的任命。”
阿玛尔里克先王是鲍德温四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安茹伯爵和曼恩伯爵富尔克五世,富尔克五世将领地传给了长子若弗鲁瓦,便只身前往圣地,开启了耶路撒冷王国安茹王室的统治。
而若弗鲁瓦的儿子,就是阿尔比恩的先王亨利二世,即狮心王理查的父亲。
也就是说,狮心王理查其实是鲍德温四世的侄子,尽管他的年纪算起来要比鲍德温四世大上不少。
理查一时语塞。
虽说作为安茹家族的主支族长,他的地位不会比耶路撒冷安茹支系的鲍德温四世低,但到底作为晚辈,要直言不讳表示无视鲍德温四世的命令,也不太合适。
&t;divtentadv>洛萨神情郑重道:“陛下,我无意对一位高贵的国王指手画脚,更何况还是一位战功赫赫,勇猛之名传遍整个欧陆的尊贵君主,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不能上下一心,上一次东征时的惨败,就可能在我们的面前重演。”
洛萨语气微顿,又补充道:“陛下如果你对战局有任何看法,都可提出来与我商议,战时你我分掌一军,相互配合亦可,但在总体上的军略大势上,则必须由我制定,这是不容置疑的,关系此次十字军征讨埃及的成败!”
理查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
与其说是洛萨说服了他,倒不如说是理查意识到,仅凭自己现如今手上的筹码,想要夺得军权根本没戏,这个乡下骑士出身的侯爵,在十字军中的地位,根本不像塞巴斯蒂安之前对他说的那样徒有其表。
他已经真真切切,得到了一大批封臣的效忠,只要这批人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除非理查的阿尔比恩十字军抵达圣地,洛萨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
这一点,从洛萨一声令下,各路出击的十字军便匆匆赶回来开会了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他筹备十字军的事,可是从大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到最近,这万余大军才刚刚踏上启程的路,要绕伊比利亚,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都不知得花多长时间。
但理查也不是就这么低头了。
正相反,他很自信,自己虽然手头暂时只有自己的禁卫军,还有两个来自阿基坦的十字军领主的投靠,但就这加起来不足一千的军力,他觉得自己也能在圣地打响自己的威名。
毕竟,他的战绩虽然彪炳,但多是些平叛,领主内斗,或者就是自己骑兵叛乱的战绩,而洛萨的战绩可都是实打实的,大多数十字军贵族都亲身感受过的。
只要他也打出洛萨那些依靠魔法才打出来的胜仗,他岂不是能攫取到比洛萨更高的威望?
结束军议,洛萨又在此地举办了宴会,只是他自己是懒得参加这种场合的。
他跟自己的封臣们也不需要这种场合来联络感情,至于那些无意投靠他的人,也不会因为吃了顿他的宴席,就改变主意投入他的麾下。
“大人,好多拉丁商人想要觐见您。”
莫德尔牵着日蚀,走到洛萨近前询问道:“他们向您送上了一笔价值不菲的礼金,您看,要不要找个时间接见这些人?”
“不急,就说我很忙,回头再说。”
洛萨拍了拍面前这个老伙计的肩膀。
莫德尔是最早跟在他身边的侍从,一直在瓦兰吉卫队即公爵卫队中服役,屡次大战下来,也早就因功被授予了骑士头衔,这货给自己设计了一幅野猪纹章,印在自己背后的盾牌上。
而他的好搭档“莱恩”,在上次跟萨拉丁的决战后,被库尔斯以缺乏人手为由,调到了“黑暗之影”里,这家伙给自己设计的纹章是一匹公马。
都还挺有讲究的。
欧陆最常见的纹章一般是鹰,狮和十字架,但在下层贵族当中,野猪,战马,熊,狼,甚至是绵羊这种形象也是屡见不鲜的。
比如野猪对应绝境中爆发出的勇气,一往无前,在许多渔猎部族里,都有崇拜野猪的传统。
战马代表对主君的服从与忠诚,一般作为领主的廷臣家族,比较喜欢用这种纹章来彰显自己的忠诚和身份。
至于拉丁商人拜访他,无非就是见连狮心王理查都无法捍动他的位置,放弃了投机心理,乖乖来找洛萨这位真正能“当家作主”的十字军统帅。
所求的,什么商业特权,免税特许,租借城区作为商栈之类的。
虽然短期内肯定能换来大笔财富和物资,但洛萨对“租界”两个字过敏,自己领地里出现亚平宁城邦共和国的租界,就像是白玉盘上沾了黑斑,哪怕短期内肯定是利大于弊的一件事,他依旧不会考虑。
反正眼下原本亟待解决的财政问题,因为回收十字军战利品回了口血,再加上洛萨手底下几门产业,还有艾拉港收取的商税,短期内,他虽然财政比较紧巴,但也能坚持。
骑上日蚀,带着卫队。
洛萨也没打算就这么回宅邸,而是起了兴致,想要四处巡视一番达米埃塔城附属的领地。
看看科普特人们对他的统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态度,虽然在他打下达米埃塔后,每天都有科普特出身的地方头人,富商,贵族想要觐见他。
但他可不信这帮人看在他“基督兄弟”的身份上,就真把他当成解放者了那是内宣!
想那泱泱大元朝灭亡后,尚且有无数汉臣为元哭坟殉节,虽说这萨拉森人的统治肯定比不过元朝对地方门阀那般轻松,但迄今为止,还没发生过一起科普特人的叛乱,就使洛萨感觉挺魔幻的。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战绩太过吓人,而且暂时没有对达米埃塔行省的各项制度进行大刀阔斧改革,还没太触及他们的核心利益。
因此这帮人还在蛰伏,观望。
一旦洛萨兵败,他敢保证这群科普特人的基督兄弟们,包括眼下已经算是被他收买的科普特派大主教,都得第一时间跟他划清界限,还得积极踊跃地来攻打他。
公爵的新枪,显示的状况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码他的合法性增加了不少,不再处于“极低”的状态,而是达到了“较低”的水平。
这是因为达米埃塔行省的大部分领地都已纳入他的管辖区。
但达米埃塔也就是下埃及公爵领,即尼罗河三角洲的一部分罢了。
至于国家忠诚度和人民生活水平,都还是老样子,前者是暗流涌动,后者是挣扎,这才几天功夫,完全没什么变化。
他张开手,银色的光芒汇聚,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把朴实无华的银色长枪,挥舞起来,风声呼啸,其评价已从最初的“不堪一用”变为了“可堪一用”。
描述是:你已收复了部分法理领土,这使得你手中的新枪已经可以等同于一把碎了之后会重铸的铁质长枪,但别指望它能发挥出什么特异神效。
洛萨忍不住笑道:“还不错,最起码平时不用再用普通骑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