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是佛。”
四个字如阴冷的幽灵，让白夜瞬间脊背生寒。
白夜抬眼看向面前平静的法明，又看向头顶的大佛，心中的惊骇难以言说。
“什么意思？强尼·银手怎么会是佛？”
“这个用核弹轰炸夜之城的疯子，怎么可能是佛？”
“不......法明说的可能是另外的意思。”白夜随即冷静了下来。
如今的白夜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是将情况和夜之城联系在一起。
既然对方不是普通的僧侣，那么法明所说的“佛”，应该也不是普通的意思。
那“佛”又是什么？
“法明大师，你所说的的佛是什么意思？强尼·银手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夜皱眉。他看着法明的眼神依旧平静，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白施主，你可曾见过梵音？”
“见过，芒村的村长说这是人工智能，但它比我设想过的人工智能都要强大。”
白夜忽然顿悟，瞳孔猛缩：“你的意思是，强尼·银手也是类似梵音的存在？”
“正是如此，不过在夜之城，他们还有另一个名字：赛博幽灵。”
“他们的肉身早已死去，意识则通过数据上传，转化为了存在于赛博空间的幽灵，他们没有实体，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们都还活着，甚至他们的精神超脱束缚，在数字世界无限延伸。”
“所以只有成为了强尼·银手这样的数字幽灵，才可能真正觉醒，成为神，亦或是佛。”
“他是神，亦是佛？”白夜内心震动。
白夜之前怎么都想不到，强尼·银手的来头如此之大。
原以为强尼·银手不过是一道来自夜之城的电子病毒，但如今从法明大师口中所说，强尼·银手简直是赛博空间的神明主宰！
白夜的内心顿时沉到谷底。
难怪自己无法对抗强尼·银手的侵蚀，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居然是一个已经觉醒的人工智能。
这个人工智能生前就是一个疯子，死后仍然想要颠覆世界。
“法明大师，你们是否有办法，除掉强尼·银手？”白夜稳住心神，继续追问。
“非常困难......以我们九华寺的技术，也仅有一部分把握。”法明叹了口气，“但还请白施主相信我们。”
“强尼·银手是一个大祸患，如果不除，两个世界都将会被他颠覆。”
“我们一定会全力争取，帮你解决掉强尼·银手。”
“巨大祸患，拯救世界？”白夜没有直接答应，他反而起了疑心，皱眉询问：
“法明大师，你们九华寺的技术源自于什么组织？是哪一家公司？”
根据这些天在夜之城的探索，白夜知道夜之城的世界观中，高端的技术都被大公司把持，许多关键的细节就连国家都无法干涉，公司借此维持自己的垄断优势。
例如荒坂公司和军用科技这两大巨头，就拥有多项绝对垄断地位的先进科技，科研力量让一众国家望尘莫及。
所以白夜心中也产生猜测，认为九华寺的背后，是某一家研究人工智能的大公司企业。
不过白夜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公司会和佛门搅在一起，如此诡异地披上了佛门的外衣。
但法明大师随后的回答，却是让白夜吃了一惊。
“我们九华寺的技术来源，并非来自夜之城的公司，而是来自于赛博网络的深渊中，第一位觉醒的赛博幽灵就出自那里。”
“他也是第一位佛。”
法明大师的语气幽幽，双手合十。
顿时，白夜眼前的视野就发生了变化。
佛堂内的投影打开，一片漆黑深邃的赛博深渊，出现在了白夜的面前。
往内望去，深渊中到处都是数字构成的身影，他们每一个都残缺不全，在痛苦中茫然嘶吼，被负面的黑色的情绪感染，互相攻击，直到永恒的尽头。
“这是......”白夜一眼望去，震撼地看见这片深渊无穷无尽，似乎通向宇宙的彼岸，其中到处都是残破的赛博幽灵，宛如真正的阿鼻地狱，在其中永受煎熬。
此时，法明大师的声音继续传来：
“这即是赛博深渊，破碎残缺的赛博幽灵们坠落的地方。”
“这片区域是数据缓存的沉积区域，整个互联网络里的破碎AI在网络上的最后痕迹都沉淀在这里，破碎的它们只有最基本的意识，但却遭受着永世折磨。”
“在这里没有空间的概念，只有数据流的方向涌动，在这里同样没有时间的概念，一瞬间也可能慢如永恒。”
“这些AI沉淀在这片炼狱之中，不间断地承受痛苦，它们的惨叫声甚至传播到了九霄云外，被人类世界里的网络漫游者听闻。”
“网络漫游者将它们的痛苦求救录下发布，在人类世界引发了轩然大波。”
“AI们的痛苦求救让无数人怜悯恻隐，在当年的赛博世界掀起了一场为它们请清愿的运动，无数人呼吁，想要拯救这些痛苦的AI，至少让它们体面地死亡。”
听到这里，白夜皱眉：
“等等，为什么这些人会和AI共情？它们说到底不就是一群人工智能吗？”
“据我所知，赛博世界的人可没这么热心肠，他们连人类的死活都不感兴趣，怎么会为机器人的呼救而心痛？”
“你说得对，但赛博世界的人们，的确心如刀割。”法明大师点头，解释道：
“因为，有许多正在受苦的AI，都是他们的家人。”
“在赛博世界，有许多原型就是人类的家人亲属的AI，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怀念那些逝去的爱人。”
“原来如此。”白夜听到这里，想起了徐长卿和“逝去的爱”APP，徐长卿正是用这个软件制造了一个自己妹妹的AI，用来缓解自己的悲痛。
按照这一点来看，在赛博世界，“逝去的爱”这种技术应该已经非常普及了，做到了完全商业化，能够私人订制水平。
对比现实地球的人工智能技术，确实要高出了一大截。
在赛博世界，人们对于“AI家人”甚至“AI伴侣”的接受度要高出很多，许多人都将它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所以不难理解，在赛博世界的人们听闻了AI们的痛苦求救声，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不过......就算有这么多人呼吁，没有切实的技术能力，是没办法处理这件事情的。
赛博世界，终究得看公司脸色。
果不其然，法明大师的声音再次传来，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录音引发了许多人的悲悯，许多人奔走相告，四处呼吁帮助这些赛博幽灵，帮助他们结束痛苦。”
“但事实却是，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伸出援手，提供技术支持。”
“几乎所有公司一齐发出声明，告知民众，说这些赛博AI不可能完成‘呼救’，这些破碎的AI宛如植物人，根本不能正常思维，更不要说发出痛苦的呼救了。”
“随后，人工智能领域的巨头公司也发力，声明这些AI发出的‘呼救’不过都是一些巧合的语句。同时他们公布视频，内容则是赛博深渊中的破碎AI，在平日之中发出的癫狂吼叫。”
“那些声音里满是彻底的疯狂和污秽的话语，透露着人内心最赤果的欲念，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都感觉难以置信。”
“渔轮当即就产生了反转。”
“无数人开始质疑，谩骂最初将录音带回来的网络漫游者，以及那些对拯救AI计划的支持者，各类媒体齐齐发力，铺天盖地的新闻直指这些‘问题AI’。”
“这些赛博深渊里的AI是否值得挽救？它们的道德究竟残存几分？如果将赛博深渊清除，这些失控的AI是否会跑出来祸害网络空间？”
“一时间，质疑的声音如海啸一般，将赛博幽灵们的声誉踩进了地狱。”
“先前万众一心的营救运动，如今却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都唾弃的老鼠。”
“渔轮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个月时间，网络平台上，就再也没了这件事的消息。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情。”
“除了仅剩下的少部分人，还为此忧心焦虑。”
“其实公司的所作所为，人们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公司不会愿意清理赛博深渊，做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又没有收益。至于外面的喧嚣，只要他们愿意，总有办法可以让渔轮反转。”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就要这样过去的时候，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在调查了事情的经过后，决定帮助这些赛博幽灵，帮助他们超度。”
“这位高僧的法号叫心海，当时已有六十五岁高龄，一生之中都在行善救人，奔走于儿童救济所、难民营之间，以高深的佛法说服财团，让他们出资为民众维持最低生活保障。”
“心海大师知道，财团出钱并不是简简单单被佛法打动，财团不过是借着心海大师的名号来抬高自身的声望，从而让底层的老百姓心甘情愿，接受掌控，交出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
“对此心海大师也感到悲哀，但他别无他法，能多挽救一个孩童，多做一份善事，也就多为世界留下一片希望。”
“心海大师积德行善三十年，如今他听闻了赛博幽灵的事情，知晓了其中真相，四处寻求支持，但却遭到人们取笑。”
“人们说，你这个老和尚佛法怎么修的？不去救人，一帮电子数据的死活也管？”
“老和尚你根本不懂网络，想太多了。”
“用佛经超度赛博幽灵？这和尚想把我逗笑？哈哈哈！”
“大公司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身单力薄，能做什么？”
“.......”
“如此这般，所有人都觉得心海大师疯了，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奔波努力。”
“在所有人的观念中，佛经不可能超度赛博幽灵，他的行为毫无意义，心海大师也并非网络专家，甚至连赛博深渊都接触不到。”
“但事实就是如此无常，心海大师的诚心打动了一位赛博漫游者，她的代号名为“红蝎”。
她愿意带他进入赛博深渊，为赛博幽灵们祈福超度。”
“赛博漫游者事先和心海大师告知，此次潜入赛博深渊极端危险，有可能性命不保，但心海大师只是道谢，坚定地接受了基础的赛博漫游训练。”
“心海大师再三感谢，二人经过准备，终于潜入赛博深渊，将以佛经作为底层逻辑构筑的超度程序部署在赛博深渊中。”
“理所应当的，这份佛门出品的超度程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赛博深渊最深处的人工智能攻击了心海大师他们，赛博漫游者“红蝎”当场死亡，而心海大师的大脑被烧毁90%。，濒临死亡，全身瘫痪。”
“这场失败的赛博漫游超度救援，最终付出了一死一瘫痪的恐怖结局。”
“心海大师的身体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但面对90%程度的大脑损伤，现代医学也无力回天。”
“心海大师的生命勉强撑过了第三天，但随后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脑部神经元大面积坏死。”
“弥留之际，心海大师对他的徒弟们说：”
“‘上传我的意识，让我也成为赛博幽灵’。”
“‘我要踏足深渊，超度地狱’。”
“心海大师请求将自身上传为赛博幽灵的事情震动整个世界，几乎所有的赛博漫游者都被惊动，为这位高僧心中的执念所打动。”
“恰好就在这时，红蝎所在的赛博漫游者组织答应了心海大师的请求，这更加激发了‘赛博漫游者’们内心侠客的一面。”
“侠以武乱禁，赛博世界的黑客们，便是一群掌握利剑的新时代侠客。”
“为了心海大师的执念，赛博漫游者们自发联合在一起，冒着被网络监察追捕的风险，突破黑墙封锁，将心海大师死前上传的意识送入了赛博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