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榆和周北夕,带着那个叫安心的女人去做了检查。她身上的确有被打的痕迹,但在司法意义上,离轻伤还有很大距离。
“你们还是先去调解吧,这样的伤没法量刑。”
安心一直哭哭啼啼,孩子醒了也和妈妈哭成一团。
林桑榆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带她回家调解吧。”
周北夕知道她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他帮安心抱起孩子,跟在她们后面。
“小林。”老王在后面喊他们,“你们要去调解吗?”
“对,王叔。”
“走。”老王披上一件大衣,“我和你们一块去。”
走到安心家门口,老王上前一步敲响了门。
“你这狗娘养的还知道回来,你要是冻着我孙子,我……”一个老妇人,门还没打开嘴里就骂着。
“警察同志。”老妇人看到了门外身穿警服的老王,立马换上了笑脸,“有什么事吗?来来,进来喝杯水。”
“你儿子在吗?”老王扫视了一下家里,问道。
“哎呦,他工作忙,有应酬。”
“你儿子打人了知道吗?”没看到安心的丈夫,老王突然冷下面色。
“警察同志,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直在家呢,我儿子没打人,我都看着呢。”
“没打人身上的伤哪来的!”老王一声大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已经带你儿媳去验过伤,派出所有备案,再有这样的情况,你们等着坐牢吧。”
“不会的不会的。”老妇人急得手脚忙乱,“就是一下子吵起来了,推了两下,没打她,不会有下次了。”
“你……”林桑榆忍不住想开口,被周北夕拉住了。她看到周北夕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给你儿子好好说。”老王突然放缓了语气,“别挑起矛盾,儿子家庭幸福,你孙子才有好日子过,听懂没有?”
“懂了懂了,我不会乱说话的,辛苦你了。”
出了楼道,老王转身对林桑榆说:“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可以离婚啊,为什么和这样的人过日子。”
“你啊,还是个小孩。”老王点燃一只烟,“你看那女的,没学历没工作,还有个儿子,离了婚,你让她怎么活?”
“可这样的婚姻不值得,她不是不能独立,只是不敢。”林桑榆执拗道。
“嗨,你还小呢,以后就懂了。”
林桑榆在心中默默反驳,放到二十一世纪,她都快三十岁了。这事儿和年龄没关系,还是这时代的女性不够独立。
周北夕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送她回到小区楼下,轻轻抱住了她。
“不是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条件。”他轻轻摸了摸林桑榆脑后的黑发,“家世,能力,认知,还有孩子,这些都是她们的软肋,我们没法苛求她们。”
“其实这些我也懂。”林桑榆下巴垫在他身上,仰起脸看着他,“可与其这样在危险之中苟活,不如勇敢地闯一闯……”
林桑榆原本是在说这起家暴案件,可说到此处,两人都安静下来。他们何尝不是身处在危险之中,难道永远这样被动下去吗?
这天晚上,林桑榆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梦到安心,她满身血痕向她求救。
场景转换,安心的脸突然变成了周北夕,他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任林桑榆怎样叫喊,他也没有醒来。
呼……林桑榆从噩梦中惊醒,她跌跌撞撞走到客厅,拨给了周北夕。
“喂,小榆,是你吗?”周北夕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应该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是我……”
周北夕很快听出她的颤抖,坐起身柔声道:“小榆,别怕,我在这里。”
林桑榆长长呼出一口气,听着那话那头的呼吸声,逐渐恢复了平静。
“周北夕……我做噩梦了……我梦到安心出了事,然后……”林桑榆抽噎了一下,“然后躺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你……”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突然说:“我去找你。”
林桑榆也没有扭捏,挂掉电话静静等着他。
周北夕过来的时候,姑娘裹着一件厚睡衣,缩在沙发上坐着,见他进来眼巴巴看着。
周北夕在暖气上烤了烤,才坐下抱住她,两人什么都没说,静静坐了很久。
“想去看看安心吗?”
林桑榆用力点头,“嗯!”
“走吧。”周北夕拿起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站在安心家门口,林桑榆突然发觉这样过来有些突兀。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整个楼道安安静静。她看一眼周北夕,发现他拿这一个热水袋。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林桑榆心里有点甜,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让她感受到一个男人最有力的支持。
还没等两人坐在楼梯上,对门大妈突然打开了房门。
“你们是谁?怎么坐在我家门口?”
“不好意思。”林桑榆赶紧道歉,“我是派出所的实习生,今天白天来这里调解,现在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是说那家男人打老婆吧?我给你说,刚才还打了呢,可严重了,哭天抢地。”
“您还记得是多久前吗?”林桑榆急急去问。
“一个小时左右吧,我被吵醒了,这会儿没声了才敢出来看看。”
林桑榆和周北夕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敲响了房门。
她敲了很久,始终没人开门。耳朵贴上去听,房中好像有轻微的响动。
“快开门。”林桑榆不再顾及,把门拍得砰砰响。整个楼的人都因为这巨大的动静惊醒,楼道里站了不少人。
刚才开门的大妈忙着和人解释发生了什么,周北夕握住林桑榆的手指,拉着她退了一步,狠狠踹了一脚大门。
“快点打开,不然我们踹门进去了。”
周北夕一脚一脚蹬在门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腿脚发麻。林桑榆蹙眉站着,又心疼又着急。
终于,那道门内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门一打开,那个老妇人堵在门口。
“干什么呢!”老妇人十分凶狠,“大晚上来我家踹门,信不信我去告你们。”
“安心呢?”林桑榆站到周北夕身边。
老妇人认出这是白天来调解的人,气势稍弱,“儿子儿媳已经睡了,你看看几点了。”
林桑榆总觉得老妇人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便说:“让我们看看安心。”.
“不行。”老妇人用身子堵住门,“要吵醒我小孙子的,不能进。”
“妈。”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走出来,“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