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涛的举报信中,林桑榆终于弄懂了张涛那天跃然于眼中的怨恨。
原来张涛的父亲生了重病,他一直依靠学校发的奖学金维持家中的生计。原本他的成绩一直位居榜首,可这一次高伟宁超过了他。张涛得知结果后,曾求过高伟宁一次,但遭到羞辱,因而生恨,才有了这封举报信。
离高考时间已经不多了,林桑榆没有在举报信上纠缠,认认真真复习起了考试。
6月盛夏,考场的风扇呼呼地转着,身着校服的孩子们,奋笔疾书,将满腔热血挥洒在这场考试中。带着厚重眼睛的监考老师,手中拿着教棍,来回走在课桌之间的过道,面目神圣,像是守在学历线上的卫兵。
林桑榆很早做完了试题,看着眼前奋笔疾书的同学。这年月的试题不难,林桑榆又有多年的理工科基础,她很清楚,这学她上定了。至于高伟宁那里怎么办,她心中也有了计较。
高考结束,林桑榆偷偷跟在高伟宁不远处,等他交完志愿,立刻走进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这是我的志愿。”林桑榆恭恭敬敬将志愿递过去,眼神却直往下跑。
果然如她所想,自负的高伟宁并没有填写其他志愿,志愿表上只有q大一所学校。
“林同学。”班主任张老师虽然教林桑榆的时间不长,但对她十分看好,“以你的成绩,第一志愿就填w大太可惜了。”张老师推了推眼镜,“你也知道,咱们w大虽然是一本,可每年招不到什么人,其他地方落榜的学生才会调剂过来。”
“没关系的,张老师。”林桑榆听张老师这么说,心中定了不少,“我恋家,不能离开父母太久。”
好不容易摆脱了张老师的碎碎念,林桑榆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挂号信,投进了邮局附近的邮筒。
这封信的目的地,并不是本校的教务处,而是q大的招生办。
林桑榆这几天大体调查了一下奖学金事件的始末,据与高伟宁同一考场的同学说,模考当天并没有看到高伟宁的身影,听说高伟宁和朋友出去玩儿,找了个人替考。其实高伟宁的实力不错,但模考替考的人成绩更好,这才超越了张涛。
此时高考已经结束,重提奖学金事件,学校也未必不会保高伟宁,毕竟不是每个学校都能出q大的高材生。因而林桑榆直接将举报信送去了q大,着重提出了模考替考的问题,直指高伟宁的品德问题,还信誓旦旦要求q大来w市彻查。其实她心中也有些虚,这年头没有监控设备,考试都是由老师监考。但考卷都有存档,对一对字迹还是能查清的。
就这样,林桑榆在家等了小半个月,放榜那天也没等到q大的调查小组,却等到了高伟宁落榜的消息。
“你知道吗?3班那个高伟宁没考上q大,调剂到w大了。”
“啊?他不是成绩很好吗?”
“听说q大只招十个人,他正好和一个男生并列第十,可能另外一个男生有特长吧。”
林桑榆看着两个男生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怪不得根本没人来调查,学校招生办本就为怎么去掉一个人头疼,正好高伟宁品行存疑,还不是正中下怀。
“来,我们喝一个。”林霖借林桑榆考上大学的名头,邀请桑叶一起吃饭,“我们闺女就是厉害,又考上了。是吧,老婆。”
“你别叫我老婆。”桑叶翻了个白眼,但配上她的潋滟杏眼,白眼都是水波流转,“我嫁不嫁你还不一定呢。”
“老婆,你说什么呢,不嫁我嫁谁,你不会看上你们科那个小王了吧。”
“关你什么事,我现在单身。”
林桑榆已经习惯了傲娇妈作天作地,一派淡定吃着林霖做的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爸。”林桑榆打断林霖狗腿的祈求,“你当年是怎么受伤的?”
林桑榆这话,让正在争吵的两人静了下来,桑叶甚至避开了林桑榆的目光。
“就是……救人啊。”林霖说话中带着明显的敷衍,“你知道我们做警察的,经常要执行危险任务。”
“那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谁受的伤?”林桑榆隐隐感觉这事有些奇怪,刨根问底。
“大概九一年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林霖明显不想多谈,后来林桑榆再问,都被他糊弄过去。
暮色渐沉,林桑榆开着小台灯坐在房里,在废掉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她知道爸妈是九一年十月三十号结的婚,,而那件事发生在九一年,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林桑榆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在家中乱翻,曾经看到过一个三等功的奖牌,那上面的日期……
对,是九一年八月。
也就是说,那件事发生过没多久,她的父母就结婚了,但为什么父母都不愿提及呢?
各种谜团搅在林桑榆的脑中,将她仅有的神志带走,拆解不成,林桑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初秋时分,w市的树叶也渐渐染上黄色,轻轻扬扬几片树叶落下,是终结也是开始。
林桑榆推着手中巨大的行李箱,漫步在w大的林荫小道。她早已打听好,高伟宁收到了w大数学系的通知书,很快就会来报道。
至于为什么不是原本的计算机系,林桑榆不得而知。这年月本就与后世不同,有些许变化并不出奇,只要林桑榆还在这里,高伟宁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林桑榆慢悠悠拖着行李箱走到报道处,就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北夕。”林桑榆也佩服自己,竟还记得这人的名字,“你也考上w大了呀。”
周北夕点点头,并不多话,走上前帮林桑榆提起了行李箱。
林桑榆跟在周北夕三步远的位置,时不时看向提着行李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是这个年代标准的寸头,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鼓起,但他走得十分平稳。
林桑榆知道箱子有多沉。桑叶虽然没有送她来上学,但确实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当满头大汗的周北夕将行李提到宿舍,又想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桑榆终于止住了他的手脚。
“你这是干什么?”
“我帮你收拾。”周北夕站直身子,深深望着林桑榆的眼睛。
还未等林桑榆开声,宿舍里其他人到了。她拽住周北夕的胳膊,一路将他带出宿舍。
“你什么意思?”林桑榆终于寻到个无人角落,严肃道。
周北夕对林桑榆的敌意并不在意,他还站在原地,与林桑榆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出声之时,一阵清风刮过,带起了林桑榆额边的碎发。
“我想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