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
这地方就连正午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周围潮湿的像下雨一样,淅淅沥沥的水滴滴下落在人身上。
这地方原本是不能住人的。
张霖被人用铁链牢牢捆住,铁链快要渗透进皮肉里,依稀能够看见铁链周围皮肤皱在一起。
双手无力地垂下,因为铁链的缘故人不至于倒下但却狼狈的弓着身子。
这感觉像是濒临死亡一般。
关住他的还有一扇铁门,他很久没吃东西了,饿的头昏眼花,听到嘎吱一声门响的时候甚至抬不起头来。
来人穿着一双黑靴子,被擦的油亮油亮的。
他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言语间带着些期待和讽刺“滋味不好受吧”
有一瞬间的安静,张霖才艰难从嘴里吐出个字。
“滚”
一丝血腥又顺着喉咙往上爬,像成千上万只蚂蚁争先恐后的涌出,常人是忍不住的,偏偏张霖硬生生一口将血又吞了回去。
太久没说话,干涩的喉咙让他又添了一分沙哑,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指着来人,笑的十分讥讽“松下清野,你们也就这么点本事”
松下清野眉头一皱,他在还未进到这里的时候想象过张霖的狼狈,想到他甚至会直接死在下面,可他非但不死,反而,反而还是一样的犟脾气。
自己如今能够坐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人情世故,靠的就是像狗一样为别人提鞋擦脚,而眼前的人偏偏一身傲骨,让人敬佩。
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也受不了张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三少嫌我们礼数招待不周,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罢松下清野重新戴上白手套,走到角落里瞥了一眼烧红的炭火,报复似的抓起烙铁在炭火上来回烤,烤到烙铁已经发红的厉害才转过身看向张霖。
撕拉——
皮肉烧焦的味道蔓延开,烙铁在肌肤上烫出一块又黑又烂的洞,松下清野似乎还觉得不满足,又往里使劲塞了塞。
黑血哗啦哗啦的顺着皮肤流下,刚刚还在发白的肉立马又被烤焦。
张霖先是感觉到了痛,后来便没了知觉,活活晕了过去。
这模样哪里还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坨,臭气熏天,就连原本麦黄色的肌肤也布满了疤痕。
昔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连乞丐都比不上。
松下清野拿着手中的烙铁继续翻烤“三少只需开口说一句求求你,我就立马停手”
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一个正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这么多的。
张霖此刻眼睛已经成了重影,身边就像突然冒出数个被拉长扭曲的鬼影,歪歪扭扭的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在这纷杂的笑声中听到了一声“阿霖”
只见知深摇晃着她那双白嫩的手笑着看着他,眼里就像要开出花来。
“知深”
他想要靠近,却又止步于此,他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又退却了。
知深却好似没有发觉,开心的一步并两步跑来,见着张霖身上的伤时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几近颤抖的触碰着他的伤口。
松下清野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轻而易举的对着知深的头顶一枪打过去。
一时间鲜血四溅,知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睁大眼睛就倒了下去。
松下清野狞笑着看着地上的许姩,又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张霖,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恨啊,恨的双目通红,可却被这铁链牢牢束缚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张武在锅里的样子。
他衣衫被尽数褪去,全身赤裸的被丢进冒着泡的锅里。
身上的伤口渐渐凝固,那些泛着红的肉也已经变成灰白色。
他没有喊疼却高喊着“闵城还在!!!”
死的时候甚至被人随意的丢在坑里,被野狗分食。
“滚啊!”
一声嘶吼震起,将松下清野吓的抖了抖,忽然想起张霖是被铁链捆住的才放心来吹口哨。
张霖一双眼睛宛如浸透了鲜血,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身边的木板被拉的嘎吱作响。
……
年乘河们赶到闵城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挪不开眼。
白日会比黑暗更令人恐惧。
日光下的闵城,尸体成山,鲜血长流,硝烟不断。
而那高楼上的旗帜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随风飘荡。
年乘河和林木川带的人都是精兵,再加上气势汹涌,和那些身心疲惫的兵比起来总是要厉害些。
他们在一处废墟的地方找到了古河,找到他的时候他只靠一口气吊着,倚靠在一面墙上闭着眼。
年乘河抹了一把眼泪把古河往自己身上扛,一路小跑送去医师那。
“表哥,你别怕,马上就好了”
古河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没有多说话。
他在这废墟处待了这几天,早就没了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是地下道里的老鼠,是臭水沟里最阴暗的角落。
他不能保护闵城,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保护。
那天的那声爆炸仿佛就在耳边,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是个逃兵,是最没用的人。
他们连着打了好几天的仗,找了好久的人,偏偏没找到许姩口中的张霖。
年乘河甚至想过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直到有天在林子里有个弟兄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
冰冷冷的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没有生气,要不是还有一点气,真要把他埋了。
送去医师那里的时候医师难得皱紧了眉头,这是除了古河之外第一次皱眉头。
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焦黑的烂洞。
医师说不知道能不能活,一切看造化。
还好,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总算是保住一条命,也就是这个时候古河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那张脸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小子果然没死”
年乘河问这是谁,古河吐出两个字。
“张霖”
年乘河不得不肃然起敬,对面前的汉子彻底佩服,伤成这样都还可以活下来,真是条汉子。
说话间张霖已经睁开了眼,望着白的发亮的天花板张霖愣住了,又侧目看着一旁的年乘河再一次愣住。
他是在哪?
“你醒了?!”年乘河赶忙转身倒了杯水给他,水温是温温的,刚刚好。
对于一个数天不喝水的人来说这一杯水实在是杯水车薪,咕噜咕噜灌进去之后张霖又连着喝了四五杯才稍微缓和下来。
干涩的喉咙总算是有了些起色。
“你是?”
古河抢先一步开口“表弟,年乘河,你的救命恩人”
年乘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扣扣头笑着摆手“没有没有,举手之劳,况且救你的是医师,也不是我”
犹豫了很久,张霖才抬起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满含真情的说出“谢谢”
据他所说松下清野自知道救兵来了之后便走了,留下了一批人在闵城继续战斗。
也就是隔一天之后他被人放了出来,放他的人他很熟悉,但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
他用尽全力走出来,倒在地面上就彻底晕了过去。
但好在现在闵城总算是守住了,是安全的闵城。
年乘河也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一赘述之后立马就后悔了。
张霖像个受惊的狮子,一股脑的掀开被子就要穿鞋往前冲,硬生生被三个人拉回来才不动。
他真想不出来前不久这人还躺在地上差点就一命呜呼。
古河抽烟吐气的时候像一只牛一样,气猛地从鼻孔里窜出来,两条烟雾就徐徐上升。
“你现在去干什么?去当炮灰?还不如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古河其实听说了一些这件事,他知道那个什么许姩突然间就嫁给了沐岫岩。
他一开始就怀疑有蹊跷,听到年乘河这么一描述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许姩也是个真汉子,自己的命不当命。
反观自家表弟,古河一声轻叹,不再多说话。
“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出发”
经过众人的攻击,终于答应四天后启程,大家一起去闵城。
……
许姩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自从她上次偷偷把药丢掉开始她就发觉了问题。
她老是会梦到或者突然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冲进脑子里。
画面不清晰,但感觉骗不了人。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问问白鄢陵。
白鄢陵见着她也不稀奇,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看书,连凳子也不给一个。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白鄢陵不加掩饰的冷笑,一股凉意散发出来“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这态度就连笙儿都有些看不惯,她伺候过许姩这一段时间,对许姩自然是忠心耿耿,有人敢对自家少奶奶这样说话,嘴就不由自主的飘出去。
“你也真够厉害的,一个客倒像是个主人家,看在沐少的面子上我们最多叫您一声白小姐,要是出了这个院子,您最多也就是比我们命好些”
白鄢陵把书合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笙儿,让人心底发毛。
“我既是沐少爷请来的客,怎么着你也要给我倒杯茶,怎么?你是对我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