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背对着果戈里挥了挥手,留下果戈里面对乙泉千的尸体。
果戈里像是不相信他的死亡似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就如石化时候一样,乙泉千没有任何反应,瞳孔中甚至还残留着费奥多尔面无表情的脸。
果戈里自认是个行事无常,自由散漫,可也会为死亡而悲伤的人。他收起笑脸,静静地站在乙泉千身前,垂着眼眸想:自由的神明会为他人的逝去悲伤吗?
不如……把尸体带给他吧。
他拉起乙泉千的手腕,手臂穿过腿腘将其抱在怀里。此时后者的身体仍然是温软的,即使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在吃个不停,抱起来却轻极了。
……
费奥多尔约了达达利亚在一处高档酒店见,达达利亚到的时候,身上的杀意已经散尽,只是身上的血迹仍然让服务员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达达利亚引到包厢后,就立即溜走了。
包厢内已经上了半数菜品,都是凉的,还有几瓶烈酒。
费奥多尔笑眯眯的望了望他身后:“公子先生怎么不让那位高傲的女士一起来?酒水和下酒菜都准备好了,只我们两人享用,未免可惜。”
达达利亚看也不看地将筷子推到了一边,利落地拿起刀叉:“她?我和她相处不来,你要是想要认识她,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想到什么,他嗤笑起来,“不过她可不一定会同意。”
费奥多尔意外地发现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监视他。
在说出口之前,费奥多尔想过达达利亚的诸多反映,私以为最不可能的就是现在这种,甚至那声嗤笑听起来也不像是嘲讽自己的。
片刻后,又预料之中的看到公子果然吃不惯日本的冷菜,没几口就开始一个劲地喝酒,费奥多尔摇了摇头。
结果完全没有成就感啊。
“公子找到乙泉千后,会继续寻找神明吗?”
公子边给自己倒酒,边点头:“这是当然。”
费奥多尔:“据我所知,神之心应当只有神明能够使用,就算你有神之眼,得到神之心又有什么用呢?我看那位风神,可没什么受伤不好的样子。”
公子手一顿,他虽被同事评价为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甚发达,但那也不过是年轻气盛,毕竟他是愚人众里唯一一位年龄二位数的执行官,性喜争斗而不是尔虞我诈。
此时听费奥多尔状若无意的提起,他放下酒杯,手肘落在桌上,手心向上,露出手套上的心形镂空。
“我还以为你等到我离开也不会问我呢,我猜……你想问我的是,女皇陛下收集神之心,究竟有什么目的吧。”
达达利亚双眼眯着,身上的血腥气被浓郁的酒香覆盖:“作为交换,你不如先告诉我,你寻找书做什么。”
费奥多尔轻叹,语气真诚:“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吗。”
他梦想着创造一个只有普通人的世界,而这必须有书才能做到,为此他和“同伴们”作下计划,现在得到书确实是意料之外,不过这不会对他的目标有丝毫的影响。
直到现在,他也仍然为此努力着。
达达利亚再次出乎费奥多尔意料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费奥多尔呼吸一滞,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认可自己的“愿望”,他从椅背上缓缓直起身,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我倒是想将你引荐给女皇陛下了。女皇陛下即将得到半数神之心,这世间再无人是女皇陛下的对手——告诉你也无妨。”
他手指垂在颊边,黑色的手套与白皙的面庞对比鲜明,此时正巧阳光爬升进室内,照亮他头上的面具一角。
仿若有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展开。
“这个世界确实糟糕,律法的约束力极其低下,无论是异能者、咒术师、指环拥有者……甚至是妖怪,都在规则之外。”
“哀嚎、痛苦、分离……神明注视着世间一切。”
蓝色本就是深情的颜色,那双总是溢满战意的双眼仍旧无光,却像是诱人一探究竟的深潭,深沉又悲伤。
“女皇陛下爱着所有人,无论你我。”
费奥多尔丝毫没有被他话语中的沉重感染,表情冷漠地注视着他,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达达利亚抬起头,眼底映进阳光,倏然张开手:“我们,必将追随女皇大人的脚步,毁灭旧的世界,创造新的未来。”
费奥多尔感受了下自己怀里的书,难得干巴巴道:“祝你们成功。”
“朋友,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很高兴。不论是风神还是岩神,这些神明都没有女皇陛下的决心,毁灭旧世界的壮举必然由伟大的女皇陛下达成。”达达利亚笑弯了双眼:“这个糟糕的世界,很快就可以再也不见了。”
他举起烈酒一饮而尽,双眼忽而一亮:“到时候可以带你参观,听说一个世界的毁灭会有无数衍生世界同时消失,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定然壮观极了。”
费奥多尔表示没听说过。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费奥多尔感觉精神极度疲惫。
世界上嚷嚷着要毁灭世界的反派很多,但费奥多尔深知其中绝大多数不过是卑微者为了博取热度哗众取宠,可公子及他背后的愚人众……
他再次望向天空。
……
横滨海滨的山洞旁,太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面色复杂地道:“这么大的阵仗,竟然是异能……不,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异能……”
他与身边的一只小松鼠对视,小松鼠被他一吓,浑身毛发炸起,眨眼闪进了树丛里。
太宰觉得,自己可能是整个横滨唯一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人。
陨石降下,他安详地等死,结果在陨石降落的瞬间他身周出现一圈金色的屏障——极为眼熟,他见过同款,不过是青色的。
就连小松鼠身边都同样被小了一圈的金色屏障笼罩,下一瞬陨石触及地面,小松鼠与周围的大地树木全部变成了金色,掉落在半空的树叶停止,被风吹拂的草叶没有恢复,唯有风仍在缓缓流动。
太宰没有变成金雕。
他想要触摸变成金雕的松鼠,可惜被护盾挡住,没有成功。
他意识到,是只有自己被无效化了。
思绪才转,他听到了市区内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意识到这是炸弹才能造成的爆炸,那这金色屏障和陨石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他无言地看着身材矮胖的普希金从山洞里跑出来,缓缓站起身,意味不明地低声道:“神明都是一群烂好心的家伙么……”
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青年跳下石头,按住普希金的肩膀,嘻哈道:“老鹰抓到小鸡——咳,糟糕,”他神色一变,痛苦地弯下腰,“枪口崩开了。”
普希金惊惧的脸望见他腰腹绷带渗出的血迹,马上凶恶起来,他刚伸出手要将他推开,背后就剧烈一痛。
吊睛大白虎一爪子按在矮胖男人的背上,矮胖男人惨叫都来不及就趴在了地上,喉咙里挤出呕吐声,肠子差点没让白虎按出来。
芥川习惯性低耸着肩膀的身形出现在山洞口,见状低声道:“蠢货。”
白虎当即回头发出一声怒吼。
太宰随手拍了怕白虎的脑袋:“别叫了,还不送我去医院。”
芥川顿时出现在他的身旁,僵硬的伸出手臂:“太宰先生,我送你。”
不过太宰没去成医院,除了被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看着的众人,所有人都在满横滨的找梦野久作,可此时梦野久作被钟离送给了五条悟,当然是找不到的。
太宰望了望天,道:“我先回社里。”
敦抓着普希金站起来:“那他怎么办?”
“送到异能特务科吧。”
送人这种事只能由敦来做,芥川身为黑手党,当然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异能特务科,于是芥川刚高兴有和太宰独处的机会,就听太宰对他道:“你去找乙泉千,问问他知不知道Q在哪。”
其实不是问乙泉千,而是问他身边那个梅花瞳孔、能够看到灵魂的少女。
想到此,太宰神情一暗。
他一个人回到了侦探社。
梦野久作的玩偶就摆放在他常趴着的那个沙发上,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触碰,而是看向国木田的桌面。
杂乱的笔筒纸张有人特意收拾过,还按照国木田平时的习惯摆放好了位置。
看来有一个很闲的人来过。
如此仔细观察一番,他才随意倒在沙发上,任由伤口将衣衫染红,抓起玩偶,而后随意的将玩偶扔到角落,等它自然消失。
他无聊的望着天花板,手指随意在沙发上摸了摸,抓起《完全O杀手册》想要盖在脸上,才拿起就发现手感不对劲,猛然翻身坐起,打开手册。
空白的书页顿时映入眼帘。
就算是太宰治,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以为来的是温迪,毕竟有闲心还熟悉侦探社布置的也就数最近满横滨乱窜的风神了,然而现在,他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的表情突然一凝,书在这里,那乙泉千岂不是——!
这下他待不住了,蹦起来就往外跑,手上还不忘把“新手册”揣到怀里。
……
果戈里带着乙泉千的尸体找到了温迪——或者说温迪找到了他们。
自由的神明自虚空中显出身形,青绿的颜色在此时显得有些悲伤。
果戈里看着他少年纤细的指尖拂过乙泉千的双眼,划过脸颊。
有点内疚,果戈里强调着,不多,只有一点点。
“将他交给我吧。”
温迪伸出手,青风托起乙泉千的身体,将他带到身边。
果戈里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兜起披风,悄然离开。
温迪神色忧伤地左右望了望,带着乙泉千消失在原地,又从不远处没有监控的小巷内显出身形。
乙泉千胸腔起伏,连连咳嗽起来,几块瘀血被他吐出来,才舒缓的吐了一口气。
费奥多尔真是够狠。
他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没想到费奥多尔连达达利亚发现自己的死亡找他麻烦都不怕,当真说动手就动手,话都没说几句就下了狠手。
温迪笑眯着双眼给他抚背:“以费奥多尔的成算,他应该早就准备了摆脱公子的手段。现在太宰已经回到了侦探社,你不看看吗?”
乙泉千依言从兜里拿出之前撕下的漫画书的纸页。
在他眼中,漫画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空白。
赌对了。
他缓缓勾起唇角。
身为高纬度的系统给的漫画书记载了整个漫画的世界,对于本世界的人来说,就是世界本身。
漫画的特殊性,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空白的。上次咖啡厅遇到太宰治,他曾特意用书页碰到过太宰治,那时在他的视角中,书页也变为了空白的。
只是在收回手的瞬间,书页恢复了。
现在漫画书在太宰手里,他手中的残页再次变为了空白的,甚至不需要验证,他就知道,漫画书真的成为了文豪世界里,能够书写成真的“书”。
乙泉千的身体是普通人,感受不到任何力量,温迪神明的身躯却能察觉到残页上与世界相互纠缠的力量。
太宰治,拥有无效化异能,帝君的天星不能对他造成影响,胡桃的术法对他不起作用,看不到身边挚友的灵魂。
“书”拥有特殊的力量,太宰的无效化却会使他写不下任何的文字,他实际脆弱的内心也让他不敢赌,由别人书写的世界会对挚友造成什么影响。
为了保护看不到的挚友,他会好好保护“书”的。
温迪飘在他身侧,倚着墙壁,指尖轻抚琴弦:“福地樱痴在找你,看来费奥多尔没有告诉他你身死的消息。有很多人在往横滨赶来,最多到明天,他不会忍耐老爷子继续悠闲来去的。”
乙泉千两指随意地捏着残页,举到眼前。
“所以,我得给他们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