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自高空向海边的城市游动,随着夜晚降临,海风更加冰冷。
白鲸宽阔的背上,一身青绿的少年站在尾部,周身流风在夜色下旋转出闪亮的流光;中间是身穿魔王武装铠甲的达达利亚,在他侧方是开了异能的菲茨杰拉德;头部则是刚刚上来的敦与芥川。
敦的衣服上还有被达达利亚打出来的鲜血,芥川用手背挡在嘴边,高空的冷风让他喉咙止不住的发痒。
达达利亚有些摇晃的撑起身体,紫色的铠甲潮水般褪去,水蓝色的双瞳中覆盖上冰一般的蓝色。
面对着达达利亚的背部的敦自然看不到他面部的变化,遥遥望了一眼站在鲸尾的少年,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菲茨杰拉德身上。
要打败他,拿到白鲸的控制终端。
绝对不能让白鲸坠落在横滨!
他的手指化为尖锐的虎爪,身体微弓,双腿肌肉将裤子绷紧,被他盯准的菲茨杰拉德侧过头,笑了两声,饶有兴味的道:“你见过赫尔曼了?”
敦整个人犹如被绷紧的弓弦,在菲茨杰拉德话音出口的刹那,猛然射出!
站在他身旁干咳的芥川没有投来视线,风中猎猎飞扬的衣摆却鼓动着露出獠牙,在空中闪电般几转与敦的虎爪一同达到菲茨杰拉德近前!
一片雪花飘落到他们之间。
三人心底忽地泛起一阵寒意,菲茨杰拉德后退几步,敦落在地上,眼神戒备的凝起,芥川也收回遮在嘴边的手,垂在身侧。
“呼——”
是风吹,六角形状的雪花自灰蒙蒙的上空飘下,落在白鲸背部时并没有融化,而是紧贴住金属表皮,结起一片冰霜。一片片雪花落下,白鲸犹如被覆盖了一层水晶,闪烁着粼粼似的光。
在肉眼难以看到的地方,冰晶渗透进白鲸内部,与金属导线融为一体。
而三人呼出的气息眨眼间已然变为白汽,眼睫上结出一层冰霜。
他们不约而同的隔着风雪看向达达利亚,菲茨杰拉德距离他最近,看的也最清晰。
达达利亚身上的衣服被冰雪重新交织,变为了最初的浅灰色,鲜血和伤痕全部消失,就连被风搅碎的面具都重新挂在了他的发上。
“不愿接受信徒供奉的神明终将失去自己的力量——我以为击溃落魄的神明不过轻而易举。现在看来,女皇大人的话是对的。”
他扬起双手,手臂伸展,风雪更胜。
“唯有神,才是神的对手。”
一直面无表情的青绿少年终于变了神色,周身涌动的温柔流风迅猛的撞开上空的冰雪,寒冷的雪势稍缓,他没有张嘴,声音却被流风带到敦和芥川耳边。
“尽快拿到终端,停止白鲸。”
达达利亚像是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笑着对菲茨杰拉德道:“朋友,可不要让那两个小子抢到终端,不然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被无差别攻击冻的肺部呼吸都痛的菲茨杰拉德满是嘲讽的呵了一声:帮?利用还差不多吧。
很快他就转回了视线,那两个少年一个如狼,一个似虎,连嘴里呼出的白汽都带着浓浓的进攻欲。
被层层冰雪覆盖的白鲸推开阻挡的流风,继续向横滨上空飞去。
在菲茨杰拉德与敦和芥川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青绿少年和达达利亚也终于动了。
达达利亚的雷枪覆盖了一层冰霜,风再难以将之分散,青绿的身影躲避着雷枪的戳刺,细碎的冰沙在两人之间爆炸开,迅速弥漫至整个白鲸尾部。
若不是能看到其中青绿色的风芒与雷电的紫光,几乎要以为他们被风雪掩埋。
夜更深了。
下雪了?
突然而至的风雪让信号接收不良,没有料到这一幕的太宰有些担忧的仰起头,望着远处天空下越来越近的冰蓝色白鲸。
他隐约有一种事情发展太快,本不应如此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试图探究的时候,被落到地上乱吼的中也吸引了注意。
中也身为荒神载体,可以献祭自己的全部理智开启污浊状态,使荒神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直到力竭而死。
只有拥有无效化异能的太宰可以让他停止,这也是太宰必须要在这里的原因,否则不用白鲸,失了智的中也就能先将横滨毁了。
洛夫克拉夫特消失无踪,太宰收回望着白鲸的视线,走到中也身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风雪更大了,让他每次挪动脚步都能感觉到风雪在脚底结冰,意图将他与地面冻在一起。
呼呼响的耳机将另一端的声音模糊传来——
“芥川,小心!”
敦粗壮的虎尾缠住芥川纤瘦的腰部将他拽离原地,从白鲸上忽然突起的冰锥刺了个空却没停止,地刺一般接连朝两人的落脚点突去,却在半途被数道风刃割断,化为闪亮的冰晶散落。
围拢在白鲸尾部的冰沙旋转着汇集,一道青绿色的人影冲破冰沙,手中长弓犹如刀刃,与冰蓝色长弓撞在一起,流窜的水瀑自相接点爆炸,水点四溅!
青绿少年伸出手妄图抓住水滴,却终究慢了一步。
四溅的水滴穿过菲茨杰拉德的身体;擦过奋力站稳身体的敦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而芥川半跪在地虽然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击,腿脚却已经完全与地面冻结在一起,唯有身后的黑色衣摆固执地在风雪中挥舞着。
“这个世界上,值得牺牲一切的东西……唯有家人。”
菲茨杰拉德,异能名为【华丽的菲茨杰拉德】,可以将使用者的财富转化成攻击力和防御力强化自身,转化物的价值越高,攻击力和防御力越高。*
他拥有远超常人的赚取财富的才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然而随着他异能的持续和增强,他账户中代表财富的数字迅速减少,直到——归零。
“我的妻子泽尔达因为无法接受女儿的死得了心病。”*
“至今仍躲在女儿去伦敦留学的妄想里。”*
“我想……”他踉跄了几步,透明的液滴自眼角滑落,冻结成晶莹的冰体。
“……得到书,让我的家人……”
“回来。”
他跌落下白鲸,在呼啸的风雪中迅速不见了身影。
“等等,终端?!”敦挣扎着跃起,却被罗生门缠住脚腕拽了回来。
芥川捂着胸口,声音嘶哑:“终端在这。”
敦惊喜地按下终端上的终止键,屏幕上缓缓走动的数字停止,没等他松口气,一只电子老鼠跳了出来。
“嘻嘻嘻哈哈哈——”
终端失控,水晶般的白鲸继续上升。
达达利亚对上青绿少年紧皱的眉心,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位朋友还有后手,还真是值得期待啊——神明大人,现在都不打算交出神之心吗?”
轰地一声,白鲸猛然晃动起来!
敦彻底站立不稳,脱力地倒在芥川旁边,趴在冰冷的冰面上向四周看去。
犹如是从天上来的风,化为成群结队的飞鸟将乌云吹走露出月亮,闪烁着星点的羽毛飘落而下,这些飞鸟拖着长长的星光一般的尾巴奋不顾身地撞在白鲸上,竟然硬生生让白鲸止在了半空。
在风鸟坚持不懈的撞击中,白鲸外覆盖的冰晶碎裂的咔嚓声接连响起。
达达利亚接住面前飘落的风羽,手指倏然握紧。他手中冰蓝色的长弓在掌心旋转,弓弦在内,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扣住晶莹的弓弦,瞬间拉满——
“一箭止水——鲸落!”
空灵缥缈的鲸吟响起。
以天空为海洋,以冰雪汇聚的水箭为信号,数只冰蓝色的巨鲸凭空跃起,风羽和水浪在空中交汇,无数风鸟被巨鲸吞噬。
在数只巨鲸的推动下,白鲸重新游起。
来不及了。
就算在风鸟的攻势下巨鲸的数量在减少,也来不及了。
青绿少年放下手,有些怔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横滨,在他身后的达达利亚咽下喉中腥甜,对着少年的后心伸出手指。
在达达利亚抓到他之前,青绿少年的手先一步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晶莹剔透的青绿光芒在他掌心下亮起。
敦与芥川睁大双眼。
青绿少年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猛地将神之心扔了出去!
“不、等等!”
眼见神之心就要坠落在鲸群之中,达达利亚越过少年,紧随神之心跳下白鲸!
天空飞来的风鸟一只接着一只消失,跃动的鲸群在月光下融化消散,整座白鲸随着冰晶的融化碎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晶块,犹如一片片雪花,在自然的力量下坠向下方的海面。
敦与芥川一同下落,他抗拒着大脑想要昏睡的冲动,奋力睁开眼看向青绿色的少年。
白鲸消失,青绿色的少年不再飞起,曾闪烁着青绿光芒的双眼此时疲惫的闭合,像是无意反抗般随着碎裂反射着月光的冰晶向下落去。
想要接住他……
……
在横滨肉眼能清晰的看到白鲸的时候,白鲸消失了。
太宰一手抓着梦野久作,一手扶着中也,站在幽深的森林之中,静静地仰头望向天空。
乌云被飞鸟击散,清冷的月光洒下,飞扬的大雪消失,就连刚才结的厚厚一层冰都融化为积水,湿润了整片森林。
太宰打了个大喷嚏,忍不住一阵哆嗦。
“好冷好冷。”
……
“雪停了?”
横滨的街道上,所有人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他们仰头望向天空,清冷的月光直直照射下来。
方才还笼罩天空的乌云消失不见,若不是地面雪化后的积水,大雪仿若是一场幻觉。
风墙也在雪停的时候消失了,那些被隔在风墙内的人身上的手印消失,很是迷茫的看着周围,或是后怕或是惊吓,他们记得自己刚刚的疯狂,自然也庆幸有风墙的阻挡,否则不说会给横滨带来多大的混乱,单说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在疯狂之中丧失了。
而没有被梦野久作异能标记的人自然记得刚刚天空上发生的那一幕。
冰雪雕刻而成的白鲸自天空之中显现出来,无数拖着长长尾翼的发光的飞鸟从云层之上盘旋而下,将云层冲散,露出月光,空灵若梦中来的巨鲸自冰雪中凝出身形,与飞鸟撞在一起。
月光、飞鸟与鲸群,整片天空都是飞散的风羽和冰晶,这一切仿佛是梦的倒影。
然后在人们怔怔望着天空的时候,飞鸟、鲸群全部消失了,只有月光。
这些普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发狂,为什么天空上会有这样的异象。
唯有冰冷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有人问:“这是神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