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失落还没来得及维持多久,面前的白希樱忽然改变了主意。
白希樱:“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订婚挺好的。”
林星竹面有不解:“可你刚刚还说太早了。”
“但我有种危机感,很担心哪天你人跑了。”白希樱将她面前空了的咖啡杯拿起来,转身用清水先开始清洗,声音在水流的影响下有一些失真:“你用厨艺拴住了我的胃,可我该拿什么拴住你呢?”
白希樱自问自己虽然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但也绝说不上是个真相就在眼前却不懂察觉的愚笨的人。
如果说昨天在试衣间里她从林星竹和文琳的对话中察觉出了异常,那么事后一贯爱和她分享的林星竹却掩下所有,这七分怀疑已经转为九分笃定了。
“订婚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更紧密的一个新阶段,也化为一种无形的约束,牵系着我们两个。这种具有约束意味的关系比婚姻要松散,但要比情侣关系更牢固。”
白希樱将刷干净的杯子放在一边,再拿起自己的继续冲刷着,“你这么优秀,我也想把你拴紧点。”
林星竹的道德修养很高,是个责任感很强烈的女人。
如果她们订婚了,白希樱觉得自己心上又多了一层保障。
没人知道昨天晚上白希樱作画时心底的愤怒。
她曾经试探过林星竹是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也正是因为这个份否定的答案,她放纵自己,近乎抛掉所有枷锁沉溺进属于林星竹的温柔,喜欢上了她。
可现在,却有人突然跑来告诉她,虽然她和你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可她知道你的所有。
前世她所经历的荒诞无稽的种种,林星竹或许都知道。
不止她知道,换了人的文琳也知道。
不,或许不止她们两个,也许还有更多人知道。
昨天晚上白希樱带着压抑的惊怒画完整幅画作后,看到了来自林星竹的满屏消息。
字字句句,全是她在意她的证明。
白希樱压抑的情绪和缓了几分。
正好连续画了好几个小时,她肚子也饿了,取出冰箱里林星竹特意为她做的蛋糕,白希樱窝在客厅里打开电视随便放映了一部电影。
夜幕垂星,屋内的窗帘却拉的紧实,只有电视机里透出一些光亮。
等一块小四寸的蛋糕快吃干净时,白希樱才发现自己放了一部剧情是时空交叠的类科幻片。
也就是在那一刻,电光火石间,白希樱忽然明白了什么。
双时空世界。
她从过去回来,改变一切,但本质仍是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而林星竹则是属于她所处时空之外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造访者。
这简直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可白希樱想到了自己的重生,想到了林星竹,又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提起科学实在太荒谬了。
她自己本身就已经是打破科学的存在了。
但正因打破了科学界限,她的存在已经向另一个神秘且不可证的未知方向延展,恐慌才令人如坠深渊。
她是如此,林星竹亦是如此。
她无法用文字用语言用真相去解释林星竹的来历,一如她将无法用言语和文字去揣摩她是否会再度离开。
这一刻,所有的自卑、愤怒、压抑……都抵不过她会失去林星竹的慌惧。
白希樱在客厅里枯坐了一夜。
晨曦的曙光穿透厚重的窗帘,带来微光时,白希樱忽然慢慢冷静下来了。
她将所有外放的情绪一一收敛,妥帖而细致地压在内心深处,面上不见踪迹。
可林星竹是很了解她的人。
那个捕捉白希樱情绪点的专属触角动了动,林星竹起身,从背后看她:“白希樱,你怎么了?”
白希樱低着头,把刷干净的杯子整齐地放在架子上,没有第一时间回她。
等放好了,她看着安静靠在一起的两个对杯,弯唇笑了笑。
这时候她才说,“我夸了你,难道不对吗?”
林星竹绷脸不回话。
白希樱叹了口气,回头:“其实就是我有不安全感啊,我需要和你订婚来填补我的不安。”
林星竹摇了摇头,清晰地指出问题:“现在问题不是订婚的事情,而是你的不安从哪里来的。”
白希樱看她:“我的不安的来源是你啊。”
“我?”林星竹拧眉思索回忆,“我最近……没有做其他事情啊?”
她们一直以来都很和谐,几乎没有吵过架,说的上是争端的也只不过是饭桌上关于甜辣之争,但那顶多算是情侣之间的磨合情.趣,根本不会造出不安的情绪。
白希樱:“你再想想。”
林星竹想着想着思维转到了白希樱刚刚说的那句“太优秀”,她皱了皱眉。
“……这不可能。”林星竹说。
白希樱含笑地看着她。
见状,林星竹拧着眉道:“你自己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很相信,我自己本身的能力只会吸引你的好感,让你产生对我的兴趣,而不是让你揣揣不安。”
“否则,一开始我们就不会在一起。”
林星竹还记得她和白希樱互相试探时你来我往的语言交锋,还记得对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聪慧通透,也从来没有因为和别人对峙而自卑过。
这种情绪出现在别人身上或许很正常,但是绝不该出现在白希樱身上。
白希樱见她说的笃定,笑了笑:“你不是说过自己有时候兴致来了喜欢去寺庙上柱香吗?那你应该听说过佛家讲究无欲则刚。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林星竹微怔。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白希樱喃喃自语,“我没有喜欢上你的时候,自然自信又强大。可当我对你有了感情,心就会不受控制。”
再厉害的人,面对感情也无法说能够全身而退。
林星竹恍然。
“……竟然还是我本身?”她涩然道。
她从没想过要让白希樱在这段关系中存在不安和忐忑。
白希樱望进她不生阴霾的眼睛:“是啊,只是看你现在这个反应,我又有点不爽了。”
林星竹:“?”
她不解看她。
白希樱:“为什么我因为太喜欢你而不受控制地产生不安,而你却好端端的什么也没有?”
是不太喜欢吗?那岂不更是可以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林星竹咽了咽喉咙,顶着白希樱骤然不善的炯炯眼眸,为自己发声:”我想这个我知道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是因为你身体太好,我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榨干,好像除了工作也没心思想别的。”
林星竹说:“我们的床事这么热烈,我很难产生你说的这种感觉。”
白希樱:“……”
一阵沉默。
白希樱扬眉:“哦。”
林星竹笑了笑,复又收敛笑意变得正经起来,“你的不安是真实存在的,或许我存在的本身就无法让你消解这种情绪,但我能做到的就是努力满足你所求,充实你的心。”
白希樱问:“真的吗?”
林星竹:“真的。”
“那你就告诉伯父你答应订婚了。”
“我会告诉他的。”
白希樱弯唇笑了:“不过答应虽然答应,订婚的事情还是等我比完赛再说吧。”
林星竹一切都说好。
解决完这个事情,林星竹还是没有忘记心底的疑惑。她问道:“我是让你什么时候产生不安的?”
白希樱没有正面回答:“你猜?”
林星竹没有做声。她看着白希樱踢掉拖鞋躺在沙发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从昨天开始。
昨天的一切异常都有了答案。
可这些异常的起源是什么?
真相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是不请自来的文琳。
林星竹脱掉同款拖鞋,抱了个抱枕和她一起躺在沙发上,捡起遥控器转头问:“要看电影吗?”
想到昨天晚上不太愉快地观影经历,白希樱皱了皱眉:“不要。”
她换了个姿势躺好,伸出手扣住林星竹的手,说:“我昨天没休息好,躺这补个觉。”
林星竹任由她握着手,只是问:“要不要回房间里睡?躺床上睡得舒服。”
白希樱拒绝了:“不,我就想在沙发上补个觉。”
见状林星竹没有再劝,任由她找好姿势握着自己的手酝酿睡意。
只是不知道这个姿势她睡的舒服吗?
林星竹用空着的那只手讲昨天遗忘在茶几上的那本书拿起,继续翻开看。
期间她想上厕所,被白希樱握着的那只手还没动两下呢,沉睡的白希樱就像护食的奶猫,又把手握的紧紧的。
林星竹感受了一下力道,无奈放弃了。
她还是可以忍的。
左手臂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很快林星竹就感觉到它麻了。
她的目光再次从书中抽离,落在白希樱睡颜恬静的脸上,她这样紧握着自己的手有一段时间了,那只伸出来的手一定也僵麻了。
但即使这样,她还没放开。
林星竹叹口气,放着密密麻麻的字页,有些看不进去。
白希樱以前睡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