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战斗,便是评价一句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在这个战斗的过程当中,姜乾青感到了某种怪异。
杨戬并不是抱有着决出一个你死我活的态度来和他战斗的——这个姜乾青能够理解,毕竟不过是天庭的任务罢了,他和杨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对方能够站在这里和他交手都已经足够给天庭面子,再要求更多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但是,杨戬与他战斗的时候的表现,也并不只像是普通的切磋。
对方像是在借着这一场战斗,试探和企图确定一些别的什么。虽然暂时对于姜乾青并没有任何的妨碍,但仍旧让他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
这一种不适就像是有人拿针时不时的扎一下你的神经,虽然认真算下来的话,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少的伤害,但是一直在那里,终归是无比的难受。
仿佛有蚂蚁一直在身上爬.jpg
最后姜乾青终于忍受不了了,然而在他撒手不想打之前,却是杨戬先一步的停了手。
对方像是准确的拿捏住了他的心态一样,很好的卡在了姜乾青的极限上,一种将炸未炸的状态。
“我认输。”杨戬说,在他的眼睛里面像是闪烁着并不明显的、细微的笑意,“我之前听太白说,玉帝和你没有达成共识,是吗?”
“我会帮你的。”杨戬说。
但是对于他这种过于放在明面上的讨好,姜乾青显然并不买账。正好相反,他甚至是极为警惕的。
“我并不需要来自你的任何帮助。”
面对他这种一点也不识相的拒绝,杨戬看上去却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好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都明白了一些什么。
“二郎真君?等等,不是,这就结束了?”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太白金星却发现,这事情的发展他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分明一直都在旁边,却是活生生的仿佛少看了不止一集的剧情。
面对上太白金星,杨戬显然就不像是在面对姜乾青的时候那么软和了——尽管他的面上仍旧是带着笑意的,他的语气也同样是轻缓柔和的,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当真可以在他的面前放肆。
“回去天庭吧,太白。你无需担忧来自玉帝的责罚,他那边我会亲自复命。”
无论是从身份上来说,还是地位上来说,杨戬因为和玉帝之间的那点连接上的血缘,其在天庭,终究是与别的天神不太一样的。更兼有他虽然名在封神榜之上,却是肉身成圣,本身并不受到天庭和封神榜的管控,即便是玉帝,也会在和杨戬说话的时候,客气上许多。
既然杨戬都意已决,那么太白金星自然再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他们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天际,旁的那些小猴妖们这才敢凑上前来同姜乾青搭话。
“大王大王!”有小猴子问,“那些天神门还会来吗?我们还要这样一惊一乍多久呀?”
姜乾青闻言,笑了笑。
“已经都结束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猴子的头,意味深长的道,“说不定我想要的那个封号,过不了几天,便真的会落到花果山上了。”
这一群小猴子们哪里懂这当中的深浅,只是姜乾青既然这么说,他们便也就跟着欢呼起来,又蹦又跳:“哦哦!好耶!大王万岁!”
而一切也的确如同姜乾青所预料的那样。
也不知道那一次回去之后,杨戬都上天庭如何同玉帝说的、又据理力争了多久,当然其中或许还有哪吒的一些出力也尚未可知。
总而言之,几个月后,当太白金星再一次来到花果山的时候,面上是比前一次更盛的笑容。
“大王,我可是又来了。”太白金星说,“这一次,倒是要同您讨一杯酒了。”
姜乾青便也就让小猴子们给太白金星送上一杯桃酒。
太白金星结果,一饮而尽,方才看着姜乾青笑道:“数月之前,我曾经来过一次,邀请大王登仙成神。”
“我拒绝了。”姜乾青说。
“诚然如是也。”太白金星放下了自己手中已经饮净了的酒杯,“但是这一次,我仍旧要厚着脸皮,再向您做出一次邀请。”
他在姜乾青的面前站定,脸上微微肃容,双手平举置于身前,朝着姜乾青深深的行了一礼。
“若是天庭以【齐天大圣】的名号,以及等同的待遇,请您入主天庭,却是不知道大王这一次的回答,又是什么?”
姜乾青大笑起来。
“既然天庭都能够拿出如此的诚意,我似乎也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说,“我应了便是了!”
话己出口,便是契成。封神榜上虽然不会有孙悟空的名字,但是天庭的仙册上却能够留下孙氏的痕迹。命运的轨迹从这里开始便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虽然不知道日后是否还会同原本的轨迹再一次的重叠,但是无可否认的一点是,固有的一切都毫无疑问会因此而产生一些改变。
“那么,我代表天庭,欢迎您的到来。此后您便享有【齐天大圣】的名号,与长长久久、绵延万世的福泽。”
***
“悟空却是当真了不起。”
自那之后又过去了不少年,只是时间在这些寿命近乎于无限的神佛们眼中,却是最无需关注和在意的东西。
金蝉子终于结束了手头上的一些事情,又有了些空闲。恰好这一位天庭新敕封的“齐天大圣”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三界,金蝉子便寻了过来,同姜乾青饮茶吃果,叙旧论道,也是好不快活。
“谬赞了,金蝉。”姜乾青轻飘飘的推却了他的夸赞,“不过是一些双方各退一步的权衡罢了。”
“若是当真能够各退一步,得一个海阔天空,实际上倒也不错。”金蝉似是感叹一般的长叹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有惋惜,也有慨叹,“只是,这世间又能有多少人愿意退一步,去全一个海阔天空呢?”
“无论瑞虎,既然玉帝敢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是我,也不得不为此而感到佩服了。”
姜乾青听闻了这话,便不由侧目看了金蝉子一样,随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笃定的道:“你有心事。”
金蝉子闻言一哂,随后有些无奈的道:“是吗?我表现的如此明显么,竟然是被你一样就看穿了。”
“也罢,你我之间的交情非比寻常,我也的确想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同你说一说,看能不能给我点参考和意见来。”
这一位平日里最是云淡风轻、儒雅随和的佛子,如今面上却是带了些与他本人并不相符的愁苦之色。
“悟空应当知道,我为佛祖的第二个弟子,自有记忆以来,便跟随佛祖深研佛法。”
“只是近日里,我却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金蝉子道:“我与佛祖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产生了冲突。”
“那并不是能够相互包纳融合的看法,而是完全相反的道。佛祖斥责我内心不静,误入了歧途,当早日回头是岸;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金蝉子的眼底像是有光在闪烁,他的面容仍旧是平和的,可是当你注视着他的时候,却会从中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坚毅来。
“悟空,我并不认为自己的道有错,也不认为佛祖的话便一定是正确的,必须要去听从和遵守。”
“道,难道不是应该越辩越明的东西吗?若是我的道并非是[我的],而不过是从佛祖那里拾取的牙慧,那么我又算什么东西?”
他偏过头来,看向姜乾青,眼底像是有两簇火在燃烧。
“我想坚持我所看到、所思考的那一切……哪怕从此,再不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