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8月底,蔡元培正式告别程诺一行人,先行一步从上海出发,踏上回北京的路上。
看着冒着烟远去的轮船,万籁鸣还在不停地挥着手。
「蔡公,一路顺风啊!」
也在招手的程诺打趣道:「小万,蔡公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热情,平时撞见他你都是躲得远远的,怎么临分别时,突然这么不舍,这可不像你啊。」
姜蒋左笑呵呵道:「对啊,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和蔡公聊天,把你叫进来旁听,你都难受的不得了,中间趁着尿急直接跑了,再喊你怎么都不肯进来。」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正在挥动的手为之一滞,万籁鸣顺势收回来摸摸后脑勺,强撑道:「那不是一回事,我想着蔡公都要走了,再不出来送送,实在是不像话,用程大哥经常说的那个词,我这性格叫做内敛。」
程诺揉揉万籁鸣的脑袋,笑道:「你倒是不谦虚啊,看你这么不舍,跟我们一块回北京后,我亲自带你去北大旁听,保证每天都有蔡公的讲演,量大管饱,怎么样?」
万籁鸣求饶道:「可别啊程大哥,我那只是一说,当不得真,中学我都勉强毕业,让我去北大旁听,比杀了我都难受,恐怕跟听天书似的,到时候课堂上抓耳挠腮,还都是丢你的人。」
程诺故意脸色一板:「中学学历怎么了,只要坚持求学,未来的某一天拿到学士学位乃至硕士学位都是可以的,况且你跟他们不是同一赛道,倒不用如此妄自菲薄。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在动画片工作上,有什么新的进展吗,虽然对你是放养,但自己不能把标准给落下。」
姜蒋左替这位着好话:「程教授,我看小万最近一直在忙,草稿都画了不少,上次去他屋子里拿东西,墙上都挂的满满当当,虽然都是简笔画,但已经能将人物的精气神给画出来。」
程诺欣慰道:「很好,就按照这个步骤来,眼下可以先练习技法,后面再练习科学院的其他同志,钻研动画片制作技术,不过别忘了我对你的要求,那就是纵然千变万变,不要忘记弘扬我们的华夏传统文化。」
万籁鸣拍着胸脯道:「放心吧程大哥,最近我一直从传统戏剧和皮影戏中学习,已经小有所得,等到我觉得技法可以时,就可以联系你,开始动画片技术的研究。」
就这么聊着,等到蔡元培所乘坐的轮船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程诺几人才从码头上离开。
中途因为继续要往天津灾区派发物资,负责人姜蒋左便与他们分开,前往码头仓库。
看着周围只剩下他们二人,万籁鸣突然神秘道:「程大哥,咱们科学院还招人吗?」
程诺不明所以,微笑道:「招啊,偌大一个科学院,除了上海正在兴建的分院外,北京还有咱们的一大片宅子,也在盖着新房,咱们眼下这点人,在数字后面再加一个零,也填不满。」
….
万籁鸣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给人说好,就怕咱们科学院人员配置满了,不继续扩张了。」
程诺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笑道:「是哪位大家啊,居然让我们的万同志这么担心,我看不是寻常人物吧?」
「先保密,待会儿我领着你过去,见到人你就知道了。」万籁鸣故意卖着关子,并没有将谜底揭开,招手向大街上的黄包车师傅喊道:「师傅,这边打车,我们两位等着用车。」
一路上无论程诺怎么问,万籁鸣就是不肯说,反而在悄悄套程诺的话,让其又好笑又无奈。
等来到上海的某处胡同内,黄包车刚停稳,还没等程诺付完钱,就听到万籁鸣朝里面喊道。
「陶老师,我把我们程院长请来了,就
差你咯。」
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理着短发,温文尔雅的男子,正是万籁鸣的中学恩师——陶行知先生。
看到二人,陶行知先是拍拍万籁鸣的肩膀,以示感谢后,踱步来到程诺身前,拱手客气道:「鄙人陶行知,很高兴见到程院长,欢迎到寒舍一叙。」
听到来人的介绍,程诺当时就震惊了,还没想到万籁鸣居然跟陶行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在拱手回礼,往屋里走的过程中,忍不住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多看了几眼。
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回去一定好好「拷打」一下万籁鸣,看看他的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等待着开发,裙带关系可比干上门招人方便多了,不利用起来实在是浪费。
稍微闲聊一会儿后,陶行知乐呵呵道:「程院长,我听有些人说,你除了在学术上有很深的学问外,对农村未来的发展也很有研究,恰巧我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一番,不知是否方便?」
「对农村方面我只是有一些短浅的看法,请教二字可使不得,最多也就是互相探讨。」在这位乡村教育的鼻祖面前,程诺丝毫不敢托大:「陶先生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陶行知微笑道:「有人曾说当今农村之所以发展陷入困顿,是因为为中国农民存在,愚、贫、弱、私‘四大问题,
其中,愚‘表现为缺乏知识;,贫‘表现在经济贵乏;,弱‘表现在身体羸弱多病;,私‘表现在缺乏公德意识和公共精神,不知你是怎么认为。」
程诺闻之当即勐吸一口冷气,要不要上来的问题就说得这么爆裂,让他该如何回答,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程诺缓缓道:
「在我看来虽然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总的来看,未免有些偏激,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城市自身发展都说不上容易,单拎出来农村进行说教,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听到程诺的见解,陶行知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么依程院长而言,若是眼下想振兴农村,该如何去做?」
….
程诺沉思片刻,微笑道:「儒家推崇‘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泰西基督教也有言博爱精神,所以我的想法是深入民间,与农民共同生活,向农民学习,从他们所知开始,用他们已有来改造。
不是装饰陈列,而是示范模型;不是零零碎碎,而是整个体系;不是枝枝节节,而是通盘筹划;不应迁就社会,而应改造社会;当然这些太过笼统,实际上在制定宏观方针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陶行知眼前一亮:「也就是说,程院长也支持在农村搞教育,用教育来支持乡村建设?」
程诺摇摇头说道:「是双方的教育,也是双方的学习,应了解农民的生存状态和利益诉求,要以对于民众有切身利益的问题为中心,教育的口号谁都会喊,罔顾实际需要,净搞虚的,只会把我们和人力的距离越推越远。」
陶行知丝毫没有被这句话给打击到,兴趣更加浓厚:「我时常跟学生说,我们要常常念着农民的痛苦,常常念着他们所想得的幸福,我们必须有一个‘农民甘苦化的心,才配为农民服务,才配担负改造乡村生活的新使命。」
这时的万籁鸣赶紧插了一句话:「对,程院长我可以证明,陶老师经常跟我们讲这个,并且陶老师还写了一幅对联,挂在自己办公室,内容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说罢,还指了指墙上,刚好那幅字画就挂在上面,恰好是陶行知先生一生的真实写照。
想到这里,程诺也不禁好奇道:「不知陶先生是如何践行这一宗旨的?」
陶行知斗志昂扬道:「中国乡村教育之所以没有实效,是因为
教育与农业都是各干各的,不相闻问。教育没有农业,便成为空洞的教育,分利的教育,消耗的教育。农业没有教育,就失去了促进的媒介。
倘有好的乡村学校深知选种、调肥、预防害虫之种种科学农业,作个中心机关,农业推广就有了根据地,所以第一教育与农业携手。」
觉得坐在凳子上说的不尽兴,陶行知干脆站起来,握紧拳头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教育与银行充分联络,就可推翻重利;教育与科学机关充分联络,就可破除迷信;教育与卫生机关充分联络,就可预防疾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乡村学校,是今日中国改造乡村生活唯一可能的中心。」
说完这句话,陶行知先生勐地回头,看向程诺一字一顿道:「农民的身手,科学的头脑,配上改造社会的精神,我相信定能让这乡村面貌大不一样!」
迎着对方炙热的目光,程诺问道:「不知陶先生现在筹备到了哪一阶段,看看我们科学院是否可以帮上一帮,不用说远的,在农业种子一道上,科学院还能在社会上发出一些声音。」
….
正在兴头上的陶先生突然噗嗤一笑,尴尬地喝了口茶:「眼下还只是社会调研,处于前期的筹备阶段,至于真正的实践,不怕程院长你笑话,现在除了缺钱、缺人、缺物之外,更缺地盘。」
程诺瞬间明白了,原来陶行知先生的想法还处于理论阶段,等着有人来支持他。
不过这恰巧也符合程诺的设想模块,浅酌一口茶。
程诺认真道:「陶先生你可知近来直隶地区的洪水?」
陶行知略微思考后,回复道:「听说今年的洪暴势勐,压力过大,防御洪涝之举措又不到位,结果天津不堪重负,而致御洪系统全面崩溃。」
程诺点点头:「洪水肆虐,数百万同胞受灾,无数家庭因此支离破碎。我相信当洪水褪去后,一定会有大批的失去亲人的儿童,正孤苦伶仃,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剩余筹集来的资金用来兴办学校,照顾这些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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