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最蒙羞之日

周老三放下东西,先去舀水洗了手,这便回来应闺女的话儿。

“自打你那天让爹打听她的事儿,爹就托人去问了。”

周老三坐在炕边后又道:“起初只听说那姓袁的走时,没有带上她,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现下才得知,原来她是被卖给城里一户姓史的人家了。”

周绵绵一手抓着刀儿糖,边吃边眯着圆眼哼哼。

“嗯嗯!知道她去处就好,得找着她才行,不能让咱家白白被她害了。”

如今,坑害周家的袁通判已经一命呜呼。

那韩碧莲又怎能轻易放过。

就算是周家大度,肯饶了她,但弄不好她以后还会再下绊子啊。

所以此人定是不能再留的。

绵绵的处事态度就是如此,人不害她,她便愿意和人人交好。

可若是敢屡次加害,那自己再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而周老太也正跟她是一样心思。

听着屋里动静,这时周老太进来了。

见周老三“闺女奴”似的守在绵绵身边,嘿嘿乐着给这小家伙剥瓜子壳。

又见绵绵痛快地咬着糖块儿。

于是周老太忍不住笑了笑,才道:“老三,可是韩家那个有下落了?”

周老三点了头:“是啊娘,方才正和绵绵说呢。”

待他说完,周老太不由啧了一声:“这韩家丫头也是福薄。明明托生在韩府,原应过得富贵顺遂。可偏偏又是嫁给姓袁的腌臜玩意儿为妾,又是被卖来卖去的,也是身贵命贱啊。”

“娘,您该不会是可怜她了吧。”周老三生怕老娘会一时心软。

周老太“嗯”了一声:“对啊,估摸这丫头以后还有的是遭罪的时候呢……”

“所以呢?”周老三忙睁大眼睛。

“所以,咱家就该帮她一把,让她早早了结了这条贱命,不再遭罪,也算是咱家为她做回好事了!”周老太一脸“仁慈”地叹道。

周老三:“……”

……

之后,周老三很快就又打听到了,那买下韩碧莲的史姓人家,到底是个啥样门户。

以及韩碧莲是咋样被送进史家的。

原来,袁通判在出事以后,便多少就迁怒韩碧莲了。

偏偏韩碧莲年岁小,终究沉不住气,被说了几句后没忍住,也就顶了几句回去。

于是袁通判一气之下,索性就把韩碧莲给卖了。

这倒也不全是冲动,主要是他一时落难,急于甩了这累赘,反正以后又不缺新欢。

二来也是因当时府衙把他钱财尽数没收。

姓袁的身上没了钱,只能卖了韩碧莲,换来去岭南的盘缠。

只是韩碧莲因先前坏了名声。

现下又已委身过别人。

所以一般的富贵人家还不大看得上她。

最后只有城中的史孝廉家,一时急着纳个妾室回来冲喜,就给她买回了家去。

“史孝廉?”周老太听着这称呼,不由诧异:“孝廉不就是举人的意思吗?不过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叫法了,现下中了举的谁还会这么叫。”

周老三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不过史孝廉中举时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人们都叫习惯了,所以也就没再改过口。”

周老太这才明白。

接着周老三又说,那史孝廉今年已经快到六十,向来克己复礼。

最是在意自家名声。

此人自诩清流,听说从不肯纳妾,家中之前虽有两房妾室,可那都是为了给他冲喜才弄进门的。

实属无奈之举。

“说是那么说,但我也打听过了,这史孝廉就是个假正经!什么冲喜,明明是他回回想纳妾又都不好意思,就开始装病好找个由头。”周老三轻视地说道。

周老太听了,也不由哼笑一声。

“既是个迂腐重虚名的,那就好办了,只要那韩家丫头成了史家的污点子,那不用咱们出手,史家定不会让她好过。”

听着这话,炕上一直假寐的绵绵突然翻身起来了。

她伸着小胳膊往奶的脖颈上一搂。

然后就凑到周老太的耳边,把韩碧莲曾经和他堂哥欢好一事说出。

绵绵的嘴里传出一股地瓜糖的味儿,甜滋滋的。

周老太稀罕着乖宝儿,真是咋闻都闻不够。

听完后,她抱着绵绵吧唧了一口,脸上闪过一抹精光。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那奶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天,是学堂休沐的日子。

正好周老三也不用去当差。

于是周老太就捡了些鸡鸭蛋,又把绵绵早上弄出来的两头狍子挑了下,选了瘦些的那只,让周老三一并收拾了,到时候送去给韩夫子和另两位夫子。

夫子们平时教导还算尽心,周家去送点东西也算正常。

听完周老太的嘱咐后,老三惊讶了一下。

然后就立马点头应了。

等去韩夫子家时,周老三见到了他那混儿子韩武弛。

趁着去后面解手时,老三把一纸条子,塞进一风筝底下,故意留在了后院。

等韩武弛看见时,就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

“堂哥,后天午时,城东瓦舍戏园子的林子里见,莲儿实在想你!”

韩武弛看得心底痒痒。

正好他和家里丫鬟们也厮混腻歪了,这时也有些想念韩碧莲了。

于是高兴准备到时候去赴约。

而如法炮制,周老三又买通了给史家送胭脂水粉上门的人,借着这机会,弄了个差不多的纸条给韩碧莲递了去。

这事儿周老太用脚丫子想,都能猜到韩碧莲必定赴约。

毕竟,她现下正为嫁了个老家伙而苦闷。

要是有机会求堂哥帮她寻条出路。

谁会不呢。

很快,就到了两日之后。

这天周老太带着全家人,早早坐着马车去城里看戏。

半路上,四郎还一脸天真地问:“奶,咱今个儿能看啥戏,能看穆桂英挂帅吗。”

周老太讳莫如深地摸摸他的头。

“那种戏啥时候不能看,咱今个儿看出特别的,一出大戏。”

绵绵听了默默猜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奶准备做什么法。

周老太也不肯把这次的盘算告诉她,主要是怕她掺和进来。

毕竟这事儿终究是动了毒心思的,她老太太不舍得让乖宝儿掺和太多,免得坏了绵绵的纯稚心性。

很快,就到了城里的戏园子。

周家人这便进去,去见了那掌柜的。

戏园里平日演的戏,都是提前排好的。

若是哪家有钱烧的,肯给戏园大赏一笔,也是可以按照钱主的心思排戏。

周家提前花钱定了今日的戏,非要戏园在后面林子里演。

银子既给的足,人家自然也肯。

于是等周家人落座后,到了午时,刚结了上一出戏,众人正是满堂喝彩时,就见班主出来,请众人移步到二楼,去看这林中戏。

众人只当是有什么新奇曲目。

自然乐得劳驾。

然而,等众人刚一到了楼上廊下,就见已经有一男一女正在林子里搂搂抱抱。

大家伙儿顿时乐了。

“奇了,今个儿这戏子咋出场得这么早,不都得是敲了锣,他们才上台吗。”

“你们瞧,他俩怎还站在角落里,站那么远唱戏谁能看得见?”

不过渐渐的,众人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只见那一男一女,不仅未穿戏服。

而且还情不自禁地搂抱一起。

压根没有唱戏的意思。

就连那戏园班主都愣了,正要下去撵人。

周老太提前拦住了他:“且先等等看再说,指不定这出比你的戏还好看呢。”

果然,未等看客们反应过来,这时,韩碧莲和韩武弛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韩武弛抱着韩碧莲的肩膀,不要脸地调笑:“你也真是够孟浪的,这才刚进了史府门,就这么不守妇道,出来跟我混在一起。”

韩碧莲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一时一刻都没听过。

“堂哥,你别提那个老头子了,他都快六十了,谁愿意伺候他,看他身子一眼都叫我恶心。”

韩武弛立马大笑不止。

“史孝廉那老东西,真不害臊,要了你岂不白白熬着你,除了能弄你一脸口水他还能干啥。”

韩碧莲想想就犯恶心。

“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堂哥,就当莲儿求求你了,你想个法子,把我弄出史府吧。”

这二人见面有这么一会儿。

竟都还没问明白那纸条是不是彼此所写。

韩碧莲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儿,恨透了韩武弛,可眼下她处境艰难,也不得不来求韩武弛了。

“堂哥,求你了,哪怕是让莲儿去你家当个丫鬟,伺候你和堂叔,也别让我留在史老头身上强百倍啊。”

可惜韩武弛哪里肯真心相帮。

他斜笑着敷衍:“好好好,我自会助你,你先让我稀罕稀罕,咱们先让史孝廉做了王八,再说后面的事儿。”

接着很快,这二人便纠缠在了一起。

韩武弛的外裳、韩碧莲的主腰,都扔得到处都是。

戏楼上的众人顿时震惊无比!

谁也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竟然这般不知廉耻!

可同时他们谁也故意不声张。

生怕惊到了韩碧莲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风光可看了……

而众人惊讶之际,谁也没有留意到,那林子不远处墙角内,有一只正在燃烧的奇香……

周家这边,宋念喜、巧儿和孙萍花早就捂上眼睛了。

而周老四看了会儿也脸红地转过身去。

周老太淡定地开口:“现在知道娘为什么把绵绵他们都留在里面,让老三陪着了吧。”

周老四连忙点头:“好家伙……这种事儿,让孩子们看见可不得了。”

“娘,您早就算准了他们会做此事?”这时,宋念喜忍不住问道。

周老太风轻云淡地点了头。

“嗯,都在娘的安排里。”

让那二人相会,设法引人来看,甚至那墙角故意使二人不得不孟浪的奇香,都是她提前让老三设下的圈套。

看着娘这般淡定,宋念喜她们妯娌仨咽咽口水。

只觉一阵心惊。

想不到,娘还能有这番毒计。

“老天保佑,真是多亏了咱是娘的儿媳妇儿,而不是娘的对头啊。”孙萍花不由感慨道。

周老太哼哼一笑:“放心吧老二家的,就你这简单头脑,就算真是娘的死对头,娘也犯不着这么待你。”

孙萍花不由挠头。

“老三家的,你说娘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这场大戏看了好一会儿,周老太也觉得差不多了。

她叫上家人默默离开了戏园子。

留得身后那一群人,还在脸红心跳地看着这出戏。

待出去后,绵绵晃晃周老太的大手:“奶,你们在里头都看到啥了,绵绵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周老太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只听戏园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起哄声。

接着就是一声痛苦的尖叫传来!

那韩碧莲和韩武弛到了忘我时,终于有一个抬起了头,这才看到他们正在被人围观。

韩武弛吓了一跳。

衣服也不要了就仓皇而逃。

韩碧莲像是被雷劈过一般,脸色瞬间煞白,浑身发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待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才终于痛不欲生地惨叫出来。

一时间只想撞墙去死。

只是戏园那边也怕出人命官司,忙给韩碧莲拉住,再后面她就晕死过去,衣裳都没穿好就被送回了史家。

很快,这件事儿就传开了,街头巷尾,人人皆知。

城中百姓无一不拿此取乐的。

偷欢的见过。

可被堵在戏园里围观的,却从未有过。

史家那边只觉五雷轰顶。

史孝廉气得直咳嗽,他抓着一只白釉花瓶,就要去要了韩碧莲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