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本官没有!此事定是这些刁民故意构陷,简直可恨!”袁通判急起来脸红脖子粗的。
他青筋暴起,说罢就要抬腿,再给吴家汉子一记窝心脚!
然而这一次,一道清朗的声音却呵止了他。
“袁大人住手,事情尚未查明,怎可一再动粗,那还要律法作什么。”
袁通判一转身,就见六皇子陆金辰正微微蹙眉,不快地看着自己。
他咬紧了后槽牙。
只能忍耐下来,收回了正要踹人的短腿。
只是这时,百姓们见他这般气急败坏,心中自有论断。
若非事实,何须这般着急?
况且,那银子和碎布都是实打实的。
不过袁通判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立马就缓了情绪。
他平静下来。
对着众人便道:“此事疑点颇多,但本官相信清者自清,此事既然没有做过,那本官就不怕查,待城祭大典过后,本官会亲自请查,以证自身清白……“
然而,这番漂亮话还未说完。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妇人啼哭。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去听袁通判说话,都忙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是谁在哭?”
“怎能哭得这般惨。”
只见这时,孙萍花从人堆里挤上前头来了。
她扯着嗓子哭着。
眼泪被备好的洋葱熏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孙萍花边哭边喊:“娘啊,儿媳不孝啊,与其让儿媳苟活在世,不如就生祭了我吧,给咱们灵州城的百姓们换太平得了。”
“娘啊,儿媳就要去了,娘啊!”
孙萍花瞄准了祭场边上的一个柱子,哭着就要冲过去一头撞上。
一看竟有人要在此寻死,孙知州只觉头大,忙命人给孙萍花拽住了。
“你又是何人啊?”孙萍花都无奈了。
孙萍花被拽住后就跪倒在地:“回大人的话,我乃桃源村周家人,因不孝,实在无颜苟活于世,您就让我去了吧。”
孙知州惊讶。
桃源村周家……不就是县主那家吗。
他忙问道:“你怎么不孝了,可否和本官说个明白。”
这话一出,孙萍花顿时心里就乐了。
就等着这句呢!
先前,她快嘴多舌的,净给家里添倒忙了。
眼下也该让她将功补过,把娘给救出来!
于是孙萍花更来劲了。
她哭得满脸是泪,捶胸顿足道:“大人,我家世代本分,可却在前两日被人冤枉逃了夏税,那伙人作了伪据,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婆婆抓走了……”
孙知州不由转头看了眼袁通判。
“我婆婆岁数不小了,本是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啊。”孙萍花抓住孙知州的胳膊哭道:“哪里有让婆婆蹲大牢,而儿媳妇却在家里照旧吃喝的,您说说看,我这是不是头等不孝的玩意儿了。”
“这……也不能算……”孙知州正犹豫着。
孙萍花就突然大喊道:“啥?您也这么觉得?那我就更不应该爱惜己身,一头撞死得了!”
说罢,孙萍花转头看向柱子,竟真往上撞了。
反正为了娘,得装得惨些。
她拼了!
随即只听人群里一声“呜呼”,孙萍花撞破了额头,摔倒在地。M..
绵绵和老三他们在后面看得吓了一跳。
没想到她居然真这么豁出命去。
孙萍花没啥大碍,可脑门上见了血,这下子可算把事儿给闹大了。
百姓们都为周家鸣不平。
六皇子也露出正色来。
这时,瞅着时机到了,绵绵终于要登场了。
周老三和宋念喜跟在她身后,像是左右护法一般,待挤过人群后。
他们一家三口就朝孙萍花扑了去。
“二婶婶,你怎么了,不要吓绵绵啊!”绵绵天生感性。
这会子小嘴儿一瘪,揉红了眼睛,就是一副委屈得让人心肝颤的小模样。
周老三和宋念喜也冲过去喊。
“二嫂,你怎么这么傻啊。”
“娘已经被他们抓了,若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不就彻底散了吗。”
孙萍花本来疼得正龇牙咧嘴。
见状,赶紧又躺在地上,装出一副气若游丝模样。
“咱家被坏人害了……老天不公啊,我死了也好,下到阴曹地府找老天爷击鼓鸣冤去。”孙萍花痛心地嚷嚷。
绵绵好容易挤出来的眼泪立马憋了回去。
去地府找老天爷?
唉,二婶婶的脑瓜儿真是不够用啊。
不过瑕不掩瑜,反正围观的百姓们是真被骗住了。
见周家人已经撞柱流血,绝不会有假,不少人也要跟着洒泪了。
于是已经有人开始喊道:“真是岂有此理,周家可是助过平叛,平了天花的,这么好的人家怎能被个外来的狗官欺成这样。”
“对,还周家清白!”
“必须严惩袁通判!”
很快,周围的百姓们都义愤填膺起来。
其中还有不少得过灵池水治好天花的人家。
绵绵看着这般民心所向,不免感慨平日里多行好事还是大有用处的,这时候就知道啥叫得道者多助了。
而在一声声高喊下,此时一双清秀的眸子也盯紧了绵绵。
陆金辰惊讶地抿了抿唇。
看着眼前这个灵气十足的小丫头。
这就是之前救过他性命的县主一家了?
还真是有缘啊。
自己这条命都是周家给的,这会子周家蒙冤,他又哪能袖手旁观。
“好啊,你们!”袁通判这时看情况不利,咬着牙瞪向周家人:“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串通好了,故意设法子陷害本官。”
“到底谁在陷害,你自己心里清楚,狗官。”绵绵捏紧小拳,巴不得上前啐他一口。
袁通判气极。
正要命人把周家人全抓了再说。
谁知这时,六皇子却呵斥道:“住手,袁通判你还想在混淆是非,想把周家一家都冤枉下狱吗。”
袁通判赶忙转身辩解:“下官岂敢,明明是周家耍手段,故意在今日生事,想不认之前逃避了夏税之罪啊。”
陆金辰小脸儿一拉,冷哼一声。
“怎可能!周家名声在外,光是朝廷给的封赏就已经数不尽了,又岂会稀罕赖那几十两银子的夏税?倒是你袁通判,你威逼百姓作假证,现下银子和官袍碎布都在,你还如何狡辩?”
说罢,陆金辰沉下眸色,露出一块金色令牌来。
“孙知州,还不快把此人关押起来,袁通判借着夏税一事多番滥权欺压,理应革职下狱,听候发落!”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沸腾。
袁通判只觉眼前一黑,双腿都要软了。
绵绵也大大松了口气,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她朝着六皇子挥挥小手,作了一揖。
然后就跑过去抱着老三和宋念喜。
“太好了爹,娘,咱们成了!”
“嗯!”宋念喜眼含泪光:“也算是咱没白折腾,你二嫂也没白遭罪。”
孙萍花这下也是真哭了。
“太好了,这下子可算是能把娘救出来了,呜呜呜。”
“还有袁通判那狗官,看他以后还咋威风!”周老三激动道。
……
很快,六皇子陆金辰的一道命令下去,府衙大牢那边,就立马把周老太放了出来。
周老太就知家里能把此事解决。
出来时脸上笑吟吟的,一副轻松之态。
待回到家,周家人都围着周老太转个不停。
大郎他们四个小子像是章鱼成了精怪,一个个都扒在奶的腿上、腰上,丝毫舍不得松手。
孙萍花眼圈红红的,抱着周老太的脖子就一个劲儿地呜呜。
老三和老四虽然也高兴,但无奈挤不过小子们,想抱着周老太中间却还隔着个二嫂,他俩只好围着娘傻乐。
嘴里叽喳渣说着他们是如何成事的。
至于绵绵,那便自是不必说,早就在周老太怀里的“专窝”里坐好。
她白软软的小手搂紧奶的脖颈。
一双短腿开心地在奶臂下晃来晃去。
周老太被前呼后拥的,好不容易才从院子走进正屋。
这时,只听一声“哎呦”,周老太无奈地停下来。
“老二家的,你踩着娘的脚了。”
周家人不由哄笑了一下。
孙萍花这也才赶紧肿着眼睛松手。
等进屋后,脱下鞋子一上炕,家里熟悉的味道上来了,周老太也舒坦地哎呦两声。
绵绵坐在奶的腿上,忙关心道:“奶,这两天你在里头咋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呀。”
笑也笑够了,周老三这时也赶紧道:“是啊,娘,听说牢里伙食不好,净给些窝头和泔水,您这几日可是受苦了。”
周老太面色红润。
一听只轻声笑笑。
受苦遭罪?哪能够!
她老太婆再怎么,也活了半辈子了,是那么容易被糟践的吗。
“都把心放肚子里去吧。”周老太晃晃头:“下狱这几天,娘虽吃得不比家里,但也是白面馒头配爽口小菜,睡得也不是那又臭又脏的草堆,而是新买的褥垫子。”
“啥?这咋可能啊娘,您该不会是为了安慰我们,故意哄我们的吧。”孙萍花吸着鼻涕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