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穿着一身桃红短袄、水青下裙的绵绵就蹦跶了进来。
小嘟嘟脸上奶膘颤动。
好明艳活泼一小团子,沈夫人见了眸底就不由浮笑。
“沈夫人,请吃吃,烂糊的糖炖苹果~”绵绵小心端着炖盅哒哒过来。
沈夫人闻到了甜香的果气,又见果肉属实软烂。
胃里翻涌了下,终于有了些食欲。
“这炖苹果我倒有些想食用了,朝露,快服侍我起来尝尝。”沈夫人咽了咽口水,有些急地起身。
朝露迈步过来,不紧不慢地伺候她吃下。
一盅的糖炖苹果,沈夫人虽吃得慢些,不过倒也是吃了个精光。
见状,沈老爷和赵管家都神色大喜,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这病着多日也没个胃口,还真亏了这碗熟苹果。”沈夫人笑着擦过嘴后,气色好了些许。
“这炖苹果的主意就是这乖宝儿想出来的。”周老太赞许地看着自家绵绵。
周绵绵嘴巴甜滋滋,嫩声道:“夫人要是喜欢吃,那绵绵明天还给你送一碗来!”
毕竟这沈家一直照顾着家中生意,为了赚银砸,她个小主人也得适当投桃报李呀!
沈夫人见她肉嘟嘟的怪招人疼,心中更是一阵柔软。
忙给她搂上了炕。
“你个小丫头还怪知冷知热的,要是我闺女该多好。”沈夫人母爱泛滥地搂着绵绵。
前些日子,她刚小产没了个女胎。
现在见到奶气又贴心的小丫头,实在没法子不动心。
忍不住想要认个干闺女。
不过周老太看出她的疼惜之色,却不动声色打断。
“小孩子家家随口说的吃食,能让沈夫人吃得下就好,若您还有旁的想吃的,一并说给我老婆子,我家儿媳手艺好,明个儿做了我让老三送过来就是。”
沈夫人怕给周家添了麻烦,忙道:“不必,我的吃食有朝露负责便可,怎好再劳动你们。”
周老太见状,温和地应下,就要领周绵绵回家去了。
这么一岔开,沈夫人也找不到话茬儿提出认女一事了。
便只好探着身子,要绵绵没事儿常来陪她说话。
走到外屋时,绵绵正巧看到灶台边上放了份餐食。
那菜羹一口未动,因着凉透了已经起了层白白的油脂,应是为沈夫人所做。
周绵绵觉这吃食新奇,叼着手指头,不由多瞅了两眼。
摆在最外边的是一碟裹着蜂蜜的丸子。
可仔细一看,里面却是用豆腐碎做的。
这是啥菜?
蜂蜜豆腐团子?没听过……
一旁还有道掺着菠菜制的奶羹,看得绵绵更是疑惑挠头。
瞅来瞅去,也就只有那道清蒸冬瓜倒算常见。
只是里面的汤底却浑黄,隐隐散发腥气,周绵绵小鼻尖凑近一闻,竟闻到了蟹黄的味道。
纵使她年岁小,也知气虚胃寒之人,吃不得寒性大的螃蟹……
这时,正好赵多喜走了进来。
周老太也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你家夫人这是啥吃食啊,瞧着很是不常见。”
赵多喜蹲下身,温柔摸着绵绵的脑袋瓜
“这都是朝露姑娘为夫人做的,我们从不插手,我和周大娘一样,也很少见到这种吃法。”
周绵绵忙睁大了眼睛:“都是她一个人弄的?”
赵多喜点头:“是啊,自从夫人小产后就下红不断,所以朝露特地给夫人单做餐食,都是些补血益气的,也亏了她不嫌麻烦。”
说罢,赵多喜赶紧摸摸嘴巴。
自己怎能把夫人的病症说出来了……
不过看着面前的祖孙俩,他也稍稍松了口气,信她们不会多言。
“夫人之疾不便外传,周大娘只当未听过便是了。”
周老太自是满口答应。
只是周绵绵警醒地拧着眉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也只能先跟着奶回家再说。
他们三人这便刚一出屋,突然间,就见一只扫把朝这边砸了过来!
紧接着响起一个婆子的骂咧声。.
绵绵捂住小脸儿,下意识挡了下。
另只手忙拉着奶跳到一边。
这才堪堪躲过。
赵多喜见状急得皱眉!
他冲过去对那婆子训道:“让你扫个院子,你闹得鸡飞狗跳的,张奶娘,这可是周义官的娘和闺女,要是砸伤了她们,老爷夫人都不能绕了你!”
周绵绵惊魂未定地摸着小心窝口。
这时,就见那被唤作做是张奶娘的,竟还叉起腰来不耐烦了。
“赵多喜,你不必仗着管家身份跟我托大,我老婆子不过是失手罢了,谁让你劳动我干这下贱活儿的?”张奶娘不乐意起来。
她又倚老卖老地斜了眼。
“再说了,我可是咱老爷的奶娘,老爷小时候吃了我一年的奶,说我是他亲娘都不为过!旁的什么义官不义官的,难不成还能盖过老爷去?”
赵多喜气得脸色涨红。
他岂能不知张奶娘是故意摔砸,就是为了不干活儿!
而这时,一旁小丫鬟翠雾也有样学样儿,捏着嗓子摔起了抹布!
“啧啧,奶娘又如何!我还是从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的呢。”
翠雾牙尖嘴利,支棱着一对吊稍眼儿。
“我三岁时就被夫人抱回来了,养了十二年,虽是丫鬟,可也差不多算是半个养女了,凭什么你奶娘嫌累的差事就让我干!”
眼看着这俩人都不想干活儿,竟还攀比上了。
赵多喜都快憋出内伤了。
只好先红着脸给周老太赔不是:“周大娘,让您见笑了,方才没伤着您和绵绵吧。”
周老太安抚地笑了下:“无妨,半点儿也没碰到。只是你这管家也不好当啊。”
赵多喜眉间涌出愁云。
“倒也不是我不管事,只是她俩一个是老爷的奶娘,一个又是夫人从小养着的丫鬟,平日里在府中就自恃过高,不大听我管教,如今到了此处就更甚了。”赵多喜难堪摇头。
这次躲避造反,沈家没法子带太多仆人出来。
所以除了管家外,就也只带了最亲近的几个。
那奶娘和翠雾受尽宠爱,自然娇纵,老爷夫人很少责怪,赵多喜也不好太过严厉。
这二人平时就是享清闲的主儿,从未干过粗使活儿。
现下受难了,也不愿多忍忍,她们先是推了收拾茅房的差事。
见赵多喜妥协了,现下就连院子的寻常洒扫都不肯干。
赵多喜无奈地摇摇头,撸起袖子,正要自己亲自去做。
翠雾见状,赶忙进屋躲懒。
而那张奶娘更得寸进尺。
她瞧见了周老太手里的食盒子,忍不住也生了馋虫,吧唧下嘴巴后发问。
“赵管家,昨个儿那周家的不是来送过羊奶?我老婆子嘴里没味儿,可有留一碗给我。”
赵多喜就算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儿,眼下也忍不住火要跳脚了。
“现下吃食不富裕,都得先紧着小世子和老爷夫人来,那羊奶虽有剩下,可咱也不能喝,你知不知分寸!”
“一碗羊奶而已,有何不能的,当年老爷吃我奶水时,你还没从你娘胎里蹦出来呢!”张奶娘咬着牙呛回去。
这便不管不顾的,就要去寻摸羊奶了。
赵多喜急得要去阻拦。
可他毕竟只来沈府时日短,虽被看重做了管家,可要想压住老爷厚待的奶娘,还是难的。
结果不仅没拦住那张奶娘,反而惹得张奶娘摔了筐青菜,抢了余下所有羊奶。
“呸,什么东西,向来没有我要吃不肯给的。”
“不过是点吃喝,不够了就让周家那泥腿子再来送,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多喜,我看你就是休想欺压我老婆子,我呸你祖宗十八代!”张奶娘撞开赵管家,又啐了好几口。
周绵绵脚下小步子一顿。
周家的泥腿子?是说她爹?
正好这时,小世子住的的西屋嫌吵,拉上了麻布窗帘。
小绵绵撅撅小嘴儿,眼前忽然一亮。
“赵叔叔,绵绵有个法子,让她们不能再欺负你!”她回过身拉了拉赵多喜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