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杨婆子虽是个没脸的,不过好在她闺女还是有几分要强。
杨凄说罢,不好意思地朝周老四点点头。
便强拉着自己老娘要离开了。
可那杨婆子馋啊,都被拖着走了三五步了,可眼珠子仍直勾勾盯着老四身上大肥羊。
她着急地扯着手臂,可算挣开了杨凄。
“你这丫头吹啥牛皮,你四哥厉害能抓着这些,你当你也能啊,这几天咱家顿顿不是婆婆丁,就是苦麻菜,吃得你老娘俺肠子都绿了,你可休要在这儿死要脸活受罪!”杨婆子直冲闺女脸上喷唾沫星子。
杨凄无奈地拿袖子擦脸。
“娘!野菜又不是吃不饱,咱家的干粮也还剩不少,况且昨个儿我不是又拿了绣样儿,给您换了坛鸭蛋解馋了吗。”
杨婆子气得直朝她使眼色。
一转身,这又腆着厚脸皮朝周老四呲牙。
“这死丫头净说些生分的话,好大侄儿你别见怪。做姑的想尝尝荤,哪有侄子不给的道理,你说是不。”
周老四有些无奈,好歹是他亲大姑。
他盘算不出拒绝的话,正寻思着要不就分点儿吧。
可这时,周绵绵晃着小身子过来了,给周老四挡了个结实。
“半两银砸!”她的小手一伸,差点怼在杨婆子的脸上。
杨婆子吓了一跳:“啥玩意?”
“我家这羊是要拿去卖的,能卖七百文呐,姑奶不是想买吗,绵绵给你算便宜点,半两就行。”
周绵绵抱起了胳膊,像个小管家婆似的算起账来。
杨婆子的嘴巴顿时瘪了起来。
“买啥买,你这孩子别胡闹,咱两家都这么亲了,吃你家点儿东西咋还提钱?”
周绵绵故意大声嘀咕。
“哦~原来姑奶是想白拿啊,不给钱,就是吃白食的!”
“你这丫头片子,你奶没教过啥叫亲戚情分,晚辈孝敬长辈点吃食,那叫应当应分!”杨婆子不快道。
“既是亲戚,那你咋从不见你给绵绵封压祟钱?”周绵绵身量渐长,小嘴皮子也快了不少。
随即,她两只饽饽似的小手一伸。
“绵绵四岁啦,姑奶欠绵绵四年的压祟钱,统统拿来!还有我四个锅锅的,一并给了叭姑奶!”
这声姑奶叫的,杨婆子从未觉得如此刺耳过。
她脸蛋子红了,恨不得跺两脚。
可自己又不能跟个四岁孩子计较。
杨凄见状赶紧给她娘拽走。
“你看我都说四哥的羊是拿去卖的吧,孩子都说了,您快别再这儿胡闹,别耽搁了四哥家的营生。”
杨婆子讪讪地摸了摸嘴,这才不情不愿的被她闺女拉走。
周老四忍不住笑笑,揉揉绵绵快要炸毛的小发揪。
“你这乖宝儿,倒是帮四叔把话都说了,走,回去,四叔比你们几个烤个大羊腿,让你们可劲儿造!”周老四脚步轻快。
临走前,周绵绵咬着手指头,回身瞅了眼那杨家娘俩。
那杨凄也不知是生育时亏大了还是咋的,看着气血不足,还瘦骨伶仃的。
走起路来,两条腿像筷子似的,随时都能摔倒般。
绵绵莫名地有点可怜她。
索性就从灵池倒腾出两只山鸡扔了山上。
杨凄能不能抓着开开荤,全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等小绵绵跟着四叔和哥哥们到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周家宅院里,一片浅淡的枫色。
周绵绵舒坦地爬上院子里的秋千,三郎抢先一步去推绵绵。
大郎则过去跟着四叔,拿着炭炉和铜网,一块做炙羊腿给绵绵和小子们吃。
小厨房里,爆炒的香味儿溢散开来。
周老太刚送了盆猪血肠进去,出来一看周老四正噼里啪啦地弄羊腿,忍不住朝他脑门上点了点。
“你媳妇儿和老三家的晚上做了杀猪菜,你还做啥羊腿,吃不了了净浪费。”
周老四无所畏惧地看了看绵绵:“答应给你乖孙女儿做的,咋的,不让做?那我可不做了,到时候就让绵绵找您要去。”
一听是宝贝疙瘩要吃,周老太立马变了态度。
威胁周老四:“敢不给羊腿做好吃了,看我老太婆不削你的。”
说罢她又不忘嘱咐道:“少放些辣的,绵绵还小,吃太辣容易生口疮。”
周老四笑得灿烂,就知道搬绵绵出来好用,忙应下了。
此时的周家正忙得热火朝天,却没人留意老二两口迟迟未归。
直到快吃饭了,东厢房却始终没出来人,周老太这才觉得不妙。
忙去驴棚里看了眼,里面果然是空的。
“驴不在家,难不成老二两口子一直没回来?”周老太回了里屋有些担心:“下午时他们张罗着要去镇上一趟,我还以为早该回来了。这有些不对啊。”
周老三吞下一口杀猪菜,这就着急下地穿鞋。
“娘,二哥可别是又出啥事了,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看着天色渐暗,找人又没个头绪,周老太不大放心地摁住了周老三。
“天都快黑了,你上哪儿找他们去。横竖他俩又不是孩子,要是在外碰了小麻袋,自己迟早能解决。若是遇了大事儿,怕是你去也没用。”周老太还是有些镇定在身上的。
她盛了碗没动过的菜,又切了盘猪血肠,在锅里煨着留给老二两口子。
待明个儿清早周老二若还是未归,再让老三去报官即可。
待吃过晚饭,白镖师赶着牛车回了村里。
他先前要去镇上办事,周家便托他顺便给二郎接回家,等着明个儿一同给大郎庆生。
只是没想到,白镖师到了暮色已深时才回来的。
周老太忙端了盆新鲜的后肘子,出来迎他们。
“白镖师,多谢你帮我们接二郎回来,你这肉你拿回去,今个儿现杀的。”周老太像往常一样把东西放牛车。
可白镖师却未动,神色有些复杂。
“咋啦?”周老太疑道。
白镖师想了想,只道:“咱进去说。”
进屋后,周绵绵赶紧屐着娘的大鞋子,跑过来迎周二郎。
想着大人们有事儿要说,绵绵就给二郎拽进小暖阁里,俩人一块分着糖饼吃。
而白镖师这边,上了炕后,押了口粗茶,神色仍有疑云。
周老三猜出了些不对劲儿:“你早上走时说下午就能回来,咋入了夜才到家,可是在镇上被啥事儿绊住了?”
白镖师抬眸道:“在镇上倒是无事,是我在杏花镇外遇了些怪事儿。”
白家自打从京城回来,在灵州城内置办了不止一处田产铺面。
今个儿,白镖师本是要去红缨镇,去看一处水田的长势。
可谁曾想,这区区两个时辰的路,愣是被他走了大半天。
白镖师皱眉道:“杏花镇往红缨镇去,有一条大路可走,可不知为啥,那条路今个儿竟堵死了,我绕了两遍的路,才从小道儿回了杏花镇。”
周家对红缨镇了解不多。
但大概也听说过,这镇子比杏花镇小多了,也比较穷困。
在前朝时,这镇子因此处一道官栈之间,时常受打仗所困。
所以镇上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
周老三琢磨了下,能让白镖师脸色如此差的,肯定不能仅仅是为了浪费了些路上的工夫。
想着这红缨镇地处要紧处,怕是白镖师另有所想啊。
“好好的路被堵住了,定是有人成心不让过。这几日,又是炮声又是河道被堵的,该不会真是要闹啥乱子吧。”周老三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