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一边押解犯人,一边清理开路。
如此大的架势,顿时让周围的百姓们都一哄而散,都忙躲避到两边儿看着热闹。
很快,大家伙儿就认出,那被押送的犯人堆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钱府老爷和夫人了。
二人身上被扒了锦衣华服,自知大难临头,身子已经抖得跟筛子一般。
如此惊惧又窝囊,可和往日里的风光可是大相径庭。
百姓们本就仇视为富不仁的,也不管他们到底犯了啥罪,纷纷朝他们吐起口水来。
“呸!”
“呸呸!什么东西。”
周老太眯了眯眼,也朝地上啐了一口。
“该!他们也有今天!”
宋念喜蹙眉道:“可惜今个儿李叔他们没跟过来,不然让他们看看钱家人被抓,也能出口恶气。”
提起李家,周老太又不由目光暗淡了些。
叹了口气。
这时,周绵绵的小眼神儿到处寻摸,找啊找。
终于在最后边看到了周老三的身影!
只见周老三穿着身深色衣衫,正跟着新任的陈知县一起,俩人好像在说些什么。
彼此的神情都是客客气气的。
绵绵的小手搂紧奶的脖颈,奶声嘀咕:“奶奶奶!快看呀,爹在那边和大官儿说事儿呢。”
周老太忙看过去一眼,心里头顿时舒坦起来。
“看你爹这派头,越来越像个义官了,跟着知县说话看着也不打怵。”周老太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很快,钱府的犯人就被押解到衙门口。
这边儿来办户籍的流民很多,其中不乏逃荒时犯过事儿的。
陈知县见状活络了心思,想要借机也震慑下流民,这便故意让钱府被抓的人停在此处。
他命官兵当着流民们的面儿,给钱府犯人押进死囚车里。
“这钱府私贩铁器,和瓦剌人勾结,实乃重罪。”陈知县站出来,冷着脸道。
“今个儿被本知县抓了个现行,抵赖不得,本知县自是不会轻饶!”
“按律法处置,需得在镇上示众多日,烈日下暴晒数天,待京城的文书复核批下来,就拉到城中当街斩首!”
一听斩首,流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家人和郑家人更是吓了一跳。
而这时,一辆辆疮痍百孔的囚车也被拉了过来!
只见那死囚车窄小至极,钱府众人被用力强塞进去。
一个个憋得脸都发紫。
而因已使用多年,囚车上还沾满了红褐色的血迹、和发了臭的呕吐秽物。
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阴森极了。
似乎能想出千百个死囚犯曾在里面,煎熬着绝望的模样。
这般压抑,自然让流民们更是心生胆寒。
就连周绵绵的小心脏都跟着紧了一下,觉得这死囚车骇人极了。
她身子一颤,赶紧扭过头,小脸儿立马卧倒在奶的肩膀上。
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周老太紧张地给她顺着后背,又给大郎的眼睛也捂上了。
“这青天白日的,不看这般阴气重的东西,可别让绵绵和大郎晚上被梦魇着。”周老太心疼着俩孩子,对宋念喜道。
而一旁的杨婆子,更是吓得双腿发软。
“唉呀娘咧,俺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没见过啥死囚犯,这、这还是头一回呀……”
周绵绵知道奶想甩掉杨家和郑家人,不想和他们一同回村。
于是伸出小手,捅咕了一下周老太的腰板。
周老太立马心领神会。
她故意咂舌:“他大姑,一会儿死囚车还要游街示众呢,要不咱一块跟过去看看?”
杨婆子的脑袋就差缩进肩膀里了。
“老嫂子,这俺们就不看了,怪渗人的,你、你们自己家看吧……”
世人常说百姓们乐于围观死囚游街,还喜欢扔烂白菜臭鸡蛋啥的。
却不知这等事儿也是分人的。
一般的穷苦人家胆子小,最怕什么死啊杀啊的,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肆意围观。
见杨婆子怕了,周老太便道:“那你就快带你孩子们回去吧,这待会儿钱府犯人示众,街上还乱着呢,到时候路就不好走了。”
于是杨婆子点头如捣蒜般,再也顾不上打秋风了,她赶紧招呼着杨凄他们,先坐上牛车往回走。
而郑婆子他们一家也挺怕的。
一看杨婆子都走了,也着急要走。
就在这时,周老三看到了自家人,赶紧走了过来。
“娘。事儿都办妥了。”周老三雄姿英发地笑道。
周老太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二哥他们呢?”
“放心吧娘,既是咱家报的官,又咋会让二哥受牵连呢。”周老三笑道。
说罢,周老三又和陈知县寒暄几句,俩人看着都挺客气。
杨婆子那边抢先上了原来的牛车,已经麻利走了。
郑家只能坐原来的老驴车,动作自然慢些。
这时,郑小莲见周老三竟能和知县有说有笑,忍不住眼睛都看直了。
她顾不得上驴车,目光一直追随着老三的背后。
“莲儿,快上来啊,你想啥呢。”郑婆子忐忑地催促。
郑小莲却眼冒星星道:“娘,你快看,那边儿的就是周家老三,他居然能这么威风。”
郑婆子也忙看了过去:“那不就是你姐夫吗,阿喜有福啊,找了个好男人。”
瞧着周老三还能在衙门前,帮着陈知县清点犯人,郑小莲的眼珠子都快粘在老三的后背上了。
愣是看得眼馋心热。
这时,周绵绵也注意到她的举动,不由纳闷地歪了歪头。
这个郑小莲,为啥看她爹爹?
想啥呢?
于是周绵绵故意掏出个瓜子,吹了个瓜子皮儿过去。
这才打断了郑小莲的思绪。
郑小莲红着脸上了驴车,不过脑瓜子里却全是威风凛凛的姐夫了。
等杨家和郑家都走了,周绵绵有些待不住,在周老太的怀里扭了又扭。
周老太眼看老三还得去接老二,他们也不能都在这边儿等着。
于是就先带着绵绵他们去酒楼点些吃食。
听说这钱府的犯人,要在镇上示众三日,才能押解至城中。
周老太暗自琢磨,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李铁匠他们。
也算是为李家出口恶气了。
到了东街,去哪家酒楼自然要问绵绵的心思。
周绵绵还想着沈家酒楼的菜肴,小嘴里已经口水汪汪了。
“奶。”小绵绵害羞地扭扭身子。
虽想去沈家酒楼吃一顿,可又有点怕贵。
周老太就跟乖孙女儿肚里的蛔虫似的,笑了笑道:“那咱就去沈家开的酒楼看看吧,沈家对咱家很是照顾,咱也理应去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周绵绵赶紧咽咽口水。
笑得小脸儿跟开了花儿似的。
周绵绵跟着周老太、周大郎、宋念喜和老四他们,一块先点了想吃的菜食。
等周老三带着老二过来找他们时,一家人才开动筷子。
一家人和周老二已有多日未见。
现下一看见老二,宋念喜和周老四都是吃了一惊。
“二哥,你……”周老四想说点什么,却又如鲠在喉。
周老二现在看着已经瘦脱了相。
整个人看着苍老了三五岁。
本来就蔫吧的他,现下看着更蔫了。
周绵绵要不是之前跟爹一起看过二叔,现在肯定也要吃惊得吞下筷子。
周老太虽心疼老二,可也怪他自己糊涂。
于是既没说几句关心话,但也没有怪罪,只是很平常地让他快坐下吃饭。
周老二也觉得没脸。
低头吃饭吃得飞快。
席间,周老太只顾着给绵绵喂饭,还有给大郎夹菜。
没咋说老二的事儿。
毕竟这顿饭是给她大郎庆祝入籍的,不想说些添堵的。
直到快吃完了,周老太才撂下筷子,对周老三道:“今个儿的事儿还不算完,老三,你得给你二嫂找着。”
“啥?我家那口子咋啦娘?”周老二抬头一惊。
周老四忍不住埋怨“二哥,你还知道关心二嫂啊?二嫂为了你估计走丢了!”
这话一出,周老二的脸上满是错愕。
等他听完了来龙去脉后。忍不住留下两滴眼泪来。
想不到,孙萍花待他如此情深义重。
倒是他之前太混账了。
如今经历了磨难,才知道原配婆娘的好处,周老二擦擦眼睛,也急着要去找孙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