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是张衙内,周老太就不由多了些疑虑。
“这不就是给云秀赶出去的那腌臜泼才吗,这种人咋能管得了官田,该不会在官田胡来,害了咱的收成吧。”周老太语气急道。
说起这张衙内,不光是周老太。
整个杏花镇上的百姓都对他没啥好印象。
同样是富户,人家沈家就从不仗势欺人,更不会拿和侯爷是本家的事来招摇。
可那张衙内就不一样,仗着有钱随意欺压旁人。
就连他的弟弟小衙内都有样学样儿,才不过七岁大,就在私塾里带头嘲讽过二郎。
周老三回头道:“娘,我也不放心这张衙内,不过那咋说也是官田,除了咱家的三十亩,还有别的官员的,想来张衙内也没胆子胡来吧。”
周老太想想也是,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于是她催促着周老三快些赶驴,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赶到了镇东的湖田地。
到了后,周老太忙下了驴车,打量了一番。
眼前是一大片的稻田,瞧着可喜人了,庄稼户出身的她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
这时候,负责在此干活儿的佃农也过来了几个。
听说眼前这户人家就是新封的义官家后,佃农们忙欠了欠身。
都露出十分尊敬的模样。
这让周老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但也挺不自在的。
他挠挠头道:“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我家同你们一样,也是种田的,今日我也只是来看看我家那块地的。”
佃农知周老三这是仁义,不爱摆谱儿,不像那个张衙内似的。
不过他们自己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所以又欠身往前指了指:“周义官,这里的官田不分是哪位大人的,等到收获时,您只需要来此领三十亩地的收成就行了。”
周老三听着心里挺乐:“如此一来就太方便了,可是麻烦你们了。”
见这里的庄稼长势极好,周老太也可以放些心了。
只是该长的心眼儿还是得长。
所以等上了驴车时,周老太便道:“老三,这块地是湖田地,跟咱那边的收成时间可不一样,夏天时就能收上第一茬儿了。”
周老三和宋念喜相视一笑。
“那咱夏天还能再进账一笔,到时候来镇上开铺子就肯定不是问题了!”
“嗯。还能开个大铺子呢。”宋念喜也终于有了笑脸。
周老太点了点头,眯眼道:“所以,咱得盯着点儿这边,一等到收割的时候,就赶快来找张衙内要咱的那份,免得他不认账!”
“放着吧娘,儿子记下了!”周老三目光炯炯地道。
一口气儿跑回了桃源村后,周家却在村口看见个怪人。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衣烂衫的男人,正费劲地往村子里走。
周家人还正惊讶着呢,这时候老村长从外村议事回来,瞧见那邋遢男人,还以为是什么叫花子。
于是立马撵人:“要讨饭去别处去!”
村子里就四户人家,这种看着不对劲儿的可不能轻易放进去。
免得生了乱子。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叫花子”不仅不走,反而激动地朝老村长扑了过去。
周老四反应最快,正要过去护住老村长。
谁知那“叫花子“却哭着开口:“老村长,是我啊,我是秀才,吕秀才!”
“啥?吕秀才?你咋变成这样了?”老村长震惊得胡子都吹飞了。
周老四也停了了动作,回头朝周老三使了使眼色。
看来,这吕秀才可算是从苦力奴那边逃脱出来了。
很快,吕氏和白家人都听着动静,跑出来看了。
吕氏抓着儿子就不撒手,哭得眼泪鼻涕都着急往嘴里淌。
周家人故作惊讶地凑过来。
“吕秀才,你这些日子是去了何处,咋没在村里见过你啊。”周老四故意问道。
周老太也摇头叹气:“唉,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秀才后生,你说你让你娘多担心你,真是不该!”
就连周绵绵这时候都出来凑了热闹。
她骑在周三郎的肩膀上,捂着鼻子道:“呀呀好臭臭,秀才为啥变叫花子啦,好可怜啊。”
吕秀才满头都是虱子,原本胖乎的脸颊瘦得凹陷下去。
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子,盯着周家人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们都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心里的猜想不由颤了颤。
“周大娘,周三哥,你们当真不知我去了啥地儿?”吕秀才哑着嗓子问道。
周老太奇怪地打量着他:“我们上哪儿知道去?吕秀才,你可是糊涂了,在说胡话?”
瞧着周家人如此“茫然”,吕秀才难受得抓心挠肝。
难不成自己猜错了,害自己的不是周家人?
可村里一共就四户,除了周家,又有谁会下此黑手,害他被当成苦力奴,活生生挨了好多天的折磨!
这时候,吕秀才见周老二不在,赶紧红着眼睛问。
“周二哥呢,他咋不在?”
要知道,那晚自己就是跟周老二相约在草垛后,才挨了几闷棍。
这事儿咋想都跟周家和周老二脱不了干系。
周老太早就猜到这秀才会问起老二。
于是这就嗔道:“吕秀才!你还好意思问起我家老二!那天我家老二说是去见你,可咋一回来就是满身的伤,他差点儿被人打没了半条命。这事儿可是你干的?!”
这话一出,吕秀才原本质问的神色顿时凝固住了。
变成了一脸的惊厥。
“啥啥啥?周二哥也遭了黑手?”这是吕秀才万万没想到的。
周老太反客为主地冷哼:“你可别装不知道,保不齐就是你下的手。你怕我家会去报官,影响了你将来科考,所以这才逃出村子,又不知去哪儿鬼混成了这副模样。”
吕秀才被训得一愣一愣的。
眼珠子睁得大大的。
本来还想回来找周家算账,谁曾想反被责问一通。
吕秀才懵了,忙摇头:“周大娘,原来你家也是受害的,可这事儿不是我干的啊,我和周二哥一样啊,也被人给打了。”
周老太露出半信半疑之色。
“若是如此,那就奇了怪了。”
周家人也不跟他多啰嗦,怀疑得瞪他几眼后,一家人就回去了。
留得吕秀才彻底傻眼,现下想给自己出口气,都不知该找谁去了。
老村长和白家兄弟还杵在这儿,老村长完全被震惊到了。
还以为周老太说的是真的。
于是赶紧过来跟吕秀才道:“想不到咱村子竟然被恶人偷袭了,那咱们可得报官啊。”
吕秀才和吕氏一听。也正有此意。
但一直暗暗观察的白镖师却摇了摇头。
“老村长,吕大娘,这报官就不必了。”白镖师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早就看出了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为啥?难不成要我白白吃这哑巴亏!你可知我遭了多大的罪,险些被那群恶人打死啊!”吕秀才转头咬着牙道。
白镖师鄙夷地盯了他一眼:“吕秀才,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无凭无据,就算去报了官又有何用?难不成能找出偷袭你的人来?”
吕秀才一噎:“那好歹也能帮我讨个说法吧,那些人把我当成苦力奴,让我可劲儿干活儿。”
“苦力奴的主子都是达官显贵,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富贵人家当差吗,确定你要去官府诉告他们?”白镖师冷笑道。
吕秀才一听,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最后却又泄了气。
“还、还是算、算了。”吕秀才憋屈地咬牙。
难不成,这口气他就出不了了吗……
白镖师见他肯消停了,这才带着两个哥哥离开。
倒不是为了要帮周家不可,只是白镖师也早就看不惯吕秀才这德行,如今更不愿这好好的桃源村,再被他折腾来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