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月过去了,周家的草药苗全都种了下去。
几十亩的地都有了着落,周老太的心里也就踏实了。
现下正是农忙,周家的分工也明确,地里的活儿就由周老二带着孙萍花和宋念喜去干。
周老四负责上山打猎,周老太和郑巧儿在家饲养家禽。
至于周老三,那自是不用说。
家里产的鸡鸭鹅蛋,山上猎来的鱼鹿兔猪,都得靠他去镇上换钱。
周老三和周老四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也会尽力去地里帮忙,一家人都拧成一股绳,忙活的是热火朝天。
这天下午,周绵绵抱上两个大水囊,小身子走得一扭一扭,跟着周老太到地头送水去。
瞧着地里尚还稀疏的种苗,周绵绵忍不住心痒痒。
也想帮忙使上把劲儿。
正好这时候周老二拿着个扁担,挂上俩大空桶要去挑水浇地。
周绵绵一看,忙偷摸回了灵池。
引了灵池水就给那空桶灌了个满。
“娘,我去打水了,哎呦喂……”周老二正要起身。
谁知肩上的重量猛的加重。
又给他压了下去。
周老二揉着肩膀低头一看,浑黄的眼珠子顿时睁大!
“娘,我这空桶咋变成满的了,哪来的水?”周老二纳闷极了。
宋念喜和孙萍花闻声都赶了过来。
“老二,该不会是你自己记错了,桶里本来就是有水的吧。”孙萍花随口道。
“这咋可能,我记得明明把水都用光了。”周老二摇头不信。
这时周老太伸手探进那桶灵池水中。
一股温润的触感顿时传来。
可和河里那又冰又硬的水完全不同。
周老太猜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就见周绵绵躲在自己的身后,正偷偷抿嘴乐呢。
“行了老二,有水你就用就是,草药苗喜水,这水你可得好好浇进地里,一点也不许浪费,知道了吗。”周老太大手一挥吩咐道。
绵绵这丫头,真能整活儿。
周老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应了周老太的话,赶紧浇地去了。
回去后,周老太心里也有谱儿了。
为了不劳累着乖孙女儿,索性让周老二每次从地里回家都把桶也带回来。
十几个空桶放在院子里,每每早上醒来,必定都是满的。
日子一久,周家人都知是绵绵干的“好事儿”。
只有周老二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老三夜里挑的,弄的他也挺乐。
桃源村的田地各家都连在一起,不比周家在山谷时那么隐蔽。
周绵绵也不好“浇水”浇得太高调。
这才只能每天放出去十几桶。
如此一来,地里的草药苗能被滋养,又不至于长势过猛,也能免于让人起疑。
桃源村人丁虽不多,不过渐渐春暖,白家和吕家都在田里忙活。
看着也算热闹。
老村长家刚挂上了满墙的咸鱼,后又被周绵绵“送”了几只跑山鸡,忙得他在小厨房里进进出出。
烤鸡的香味儿都快飘到吕家地头了。
馋得那吕氏哈喇子直淌。
晌午做好饭菜,老村长顾不上多吃两口,就高兴地来到周家借驴车一用。
要去镇上接奶娘回村。
“老村长,你家啥时候雇的奶娘?”周老三这就把驴牵了出来。
老村长摸了摸胡子。
“前些日子就去镇上找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合心的。我家云秀带孩子实在辛苦,找个奶娘来帮她带带,也能让她少受些累。”
奶娘可不是普通庄稼户能请得起的。
好在老村长家底厚实,又疼闺女,一个月一两二的奶娘也舍得用。
周老三听着便笑了,忙把缰绳递给了老村长。
好让他早去早回。
自从有了奶娘,云秀也能松快一些。
便常来周家来找小绵绵作伴。
正好郑巧儿平时也不去地里,也能跟云秀拉拉家常。
这天二人正聊得起劲儿,周绵绵就趴在云秀身后吃炸虾米,吃得满眼冒光。
谁知这时,一声扑通的响动就从老村长家传了过来。
“像是什么东西掉水缸里了。”云秀愣了一下。
郑巧儿不大放心,这就抱起周绵绵,一起去老村长家看看。
她们三个刚一进院内,就见奶娘花婶儿正坐在地上洗衣裳。
“花婶儿,你咋洗上这些了,我爹不是说不用你帮忙干家务吗。”云秀过来一看有些惊讶。
花婶儿赶紧抬头笑。
“是云秀回来啦,我寻思着反正这活儿也不重,就帮你爷俩干了,也算对得起你家给的工钱。”
郑巧儿听了朝云秀笑着点头。
俩人使了个眼色,都觉这奶娘真是实诚。
只是周绵绵却觉得不大对劲儿。
这小家伙抓着一小捧炸虾米,麻溜塞进嘴里吃完,就嗦着手指头走到花婶儿旁边。
只见花婶儿的衣襟被水打得湿呱呱的。
谁家洗衣裳能这么狼狈?
盆里的尿布被她手忙脚乱地搓着,可仔细一看,水还是清的。
这花婶儿洗的分明是干净的尿布。
“花婶儿,方才我听咕咚一声,是啥动静啊。”这时郑巧儿问了嘴。
花婶儿忙挤着笑:“那个啊,是我把水瓢掉缸里了,没吓着你们吧。”
云秀想着也没啥事儿,便要进屋看会儿孩子去。
可花婶儿见状,却扔下尿布一把给她拦住。
“怎么了花婶儿?”云秀愣了。
花婶儿心虚道:“没啥,就是婶子刚给孩子哄睡了,你这会子进去怕是要给他弄醒,婶儿怕他醒来又要闹腾啊。”
云秀一听,还以为是自己经验不足。
可是不敢进去吵到孩子。
忙退了回来。
可这时候,周绵绵却瞧见花婶儿的衣角处,胡乱印了一堆湿哒哒的小脚印。
周绵绵心底一咯噔。
赶忙脱了小布鞋,抬着自己的小脚丫,就凑上去比划了下。
她小白饽饽似的脚丫,瞅着不过小小一坨。
可仍比花婶衣上的湿脚印大了一大圈。
这小脚印便只能是云秀孩子的!
周绵绵举着小脚脚,有种不好的预感。
忙急着哼唧:“四婶婶,云秀姐,快进屋看弟弟去!”
花婶儿不由一慌,气得给绵绵的脚丫打了下来。
“你这丫头别胡闹,云秀家小子睡着呢,容不得你吵!”
可郑巧儿拉下了脸,用力撞开了这奶娘。
“让开,不许你碰我家绵绵,我家绵绵说的一定有道理!”
她虽性子弱,但也容不得别人动绵绵一下,更别说是敢打绵绵的小脚。
说罢,郑巧儿抱起绵绵,就推门朝屋里进。
任那花婶儿咋拦都拦不住。
果然,巧儿刚一走到里屋,就见一个被水泡过的襁褓躺在地上。
上面还拿件袄子盖着。
郑巧儿顿时一惊,忙把那衣裳拿开,襁褓里竟露出个孩子来。
没了东西压着,云秀家的孩子这才能哭出声来。
这小娃娃早就憋得小脸儿发紫,身上湿成一片,现下哭得那是撕心裂肺。
郑巧儿又气又急。
“花婶儿到底做了啥,云秀,快去地里给你爹喊回来!”
“孩子,我的孩子!”云秀看了眼圈立马急红了。
她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瞪着花婶儿,怒火中烧,抄起一旁的烧火棍就愤愤砸了过去!
“我爹花钱让你看孩子,不是祸害他的,你这黑心婆子到底干了啥!”
花婶儿一看不好,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云秀追着打了出去。
二人这么一争执,地里干活儿的老村长正好听到了,赶忙过来帮闺女抓花婶儿。
眼下还是孩子最要紧。
郑巧儿给这小娃娃换了襁褓,又给身上擦干,抱到炕上暖了好一会儿。
这可怜的婴孩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这时候,花婶儿也被老村长父女揪了回来。
眼见着周家兄弟也过来帮忙,花婶儿赶紧认怂,跪在地上就大嚎一声。
“老村长,云秀,我对不起你们啊,我粗手笨脚,可我不是成心的啊。”
见孩子缓过来了,云秀才绷住了情绪。
“那你方才到底对我家孩子做了啥。”老村长气得质问。
花婶儿点头哈腰地好气儿说着。
“刚才,我不过是想帮忙洗下尿布,谁知身上背着孩子,一不小心给孩子掉水缸里了。”
“你!”老村长心疼得一揪一揪:“你咋这么不小心,谁用你洗了,你只管看好孩子就是。”
花婶儿干嚎一声,趴在地上就差磕头了。
“是我不该啊,老村长,云秀,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这次我定好好看护。”
照花婶儿说的,她是不慎失手,本意不坏。
后来是听云秀回家了,怕挨责怪,才先把孩子拿衣服盖住。
想等云秀走了再去看看。
村里的孩子没那么金贵,老村长也就暂且饶了她这次。
赶紧先抓了服草药给花婶儿吃下。
“这药是治风寒的,孩子太小还受不住这药性,你且吃了,到时候再奶给孩子,也能管用。”老村长皱眉道。
花婶儿忙不迭地点头,可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临去小厨房熬药前,她忍不住剜了周绵绵一眼,这小丫头,多事儿!
为着这次,云秀可感激绵绵了。
连忙进屋翻出了一个小妆奁,放到周绵绵的怀里。
周绵绵好奇用小手打开,里面装着两根蘑菇头短簪,三只镶嵌着琉璃的的小花钗,一串玉石手链。
还有一对银臂钏。
“亏着绵绵了,不然我怕是还被那花婶儿蒙在鼓里,以为她是个周全的。”云秀捧着周绵绵的小脸儿道。
周绵绵忙晃晃脑袋:“云秀姐姐客气,这首饰绵绵不能收哒。”
“这些也不大值钱,都是我及笈前攒下的小玩意儿,送给绵绵,全当是给我家孩子认个好姐姐了。”云秀弯着眼睛笑了。
说罢,她想到了啥,又忙要周绵绵给孩子起个乳名。
桃源村有个习俗,孩子的乳名由恩人起最是容易养活。
若非绵绵及时发现,孩子能不能缓过来还未可知,说绵绵是个小恩人也是不为过的。
“对,就让绵绵给起个,顺口就行。”老村长也兴冲冲地点头。
周绵绵一下子被委以“重任”。
紧张地咬住小手手来。
“乳名?叫啥好呢,绵绵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