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晌午前,周老二又偷了两张面饼拿给张碧云时,这妇人却是再也不肯收了。
“咋啦,你刚受了惊,合该多吃些,可是嫌这面饼没个滋味儿?”周老二舔狗似的蹲着。
张碧云只觉脸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周二哥,你别再偷你家吃食给我了,你家里都是好人,值得你好好待他们。”
周老二听得发懵。
正还要再纠缠时,张碧云已经裹紧粗布袄子,小步躲远了。
如今自己遭了大难,乡邻和婆婆无一不是冷嘲热讽。
唯独被自己百般算计的周家肯施以援手。
就凭着这份恩,她说啥也不能再去扰了周家的日子了。
……
趁着天气正晴,乡亲们又有陆续出去打猎的。
周绵绵闲着没事儿,便拽着周老四的手臂,晃来晃去。
“四叔,绵绵也跟去~”
只见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交领小袄,外面套着件镶着水貂绒的织银比甲,一条鼓囊囊的棉裤外穿着条提花缎的马面。
裙下的底襕绣着老虎吃花的有趣纹样。
头顶上两个小发揪上,各扎了一只马莲紫色的小发带,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一副喜人的小模样。
周老四见了,宠溺地给绵绵抱在肩膀上,便要带着她出门。
正好这会子周老太也想找个地儿方便一下,便同着叔侄俩一块去了。
这深山老林里,除了山石就是树木。
走远了极容易迷路。
所以出来打猎的汉子们也不敢离山洞太远,都是三两成群的在一处转悠。
很快,前面就有人拿苞谷诱到了一两只麻雀。
忙欢天喜地得拿去烤了。
周老四见状,寻思着麻雀虽小,可肉却香得厉害。
给小绵绵弄来当做解馋零嘴儿正合适。
于是这便也掏出一把子米粒,撒在了远处的雪地上。
很快,三四只麻雀便过来叨食,被周老四射出的利箭一击即中。
周老四捡回了麻雀,三下五除二地拔毛生火。
没过一会儿,烤雀的香味便溢散开来。
惹得旁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大咽口水。
周老四怕烤雀身上的细骨头太多,会扎着绵绵这小乖宝儿的嘴,便只掰了雀腿儿让她拿着吃。
雀腿上的肉被烤得焦香焦香,很有一股子韧劲。
周绵绵一手抓了俩,缩在雪地上闷头啃啃啃。
有的地方肉粘在了雀腿骨上,她便拿着小牙一点点儿地撕咬,吃得腮帮子都跟着帮忙使劲儿。
待三只烤雀的腿肉都打发了,周绵绵馋巴巴地继续嗦着骨头。
嘴里吧唧吧唧的。
小手不知从哪儿扯出块干净的小布兜,把余下的雀腿包好了,揣进怀里。
留着给三个哥哥们香香嘴儿!
“吃好了,咱再继续往前走走吧,顺便捡些树枝回去烧,就不用巧儿她们再出来捡了。”周老太吞下雀肉后含糊道。
她本想伸手去抱周绵绵进怀里,可绵绵偏有个吃完就爱溜达消食儿的习惯。
于是周老太便由着她自己走了。
又往前走了会儿后,周老四正弯腰拾着树枝。..
周绵绵哒哒哒地原地蹦跶。
这小家伙跳着跳着,忽然鞋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住。
整个小身子往后一仰。
“啪嗒”摔了个大跟头。
周老太一看,忙丢下树枝跑了过来:“绵绵摔疼了没,快让奶看看身上。”
周绵绵委屈地咬着嘴唇,一只小手放在小腚上,觉得屁股都要摔两半了。
“绵绵屁屁疼。”
看这乖宝儿可怜巴巴的,连眼角都红了,周老太心疼得不能自已。
这便抱起绵绵放在怀里哄着。
周绵绵小手揉了揉鼻头,眼前蒙上了一大片可怜的水汽。
过了会儿她觉得好些了,才抽抽搭搭地哼唧。
“奶,放绵绵下来吧,绵绵没事。”
周老太单手把绵绵抱在地上,这时,周老四就发现,绵绵方才走过的地儿竟有一根埋在地里的铁环。
那铁环经过一冬天,冻得又冷又硬。
现下又埋伏在厚厚积雪之下,只露出半个头儿来,难怪绵绵会一不留神踩着了。
周老四心疼侄女儿,伸手就去拽吗铁环。
“什么劳什子玩意儿,放这儿不是坑人吗,哪个缺德的放的。”
见那铁环过于坚固,周老四索性来了脾气,两手一起用力。
谁曾想,拽出铁环的一瞬间,竟连带着一个箱板也掀了起来。
箱板随着铁环一起从雪地拔地而起,差点儿给周老四晃了个跟头。
随即便露出雪下埋藏的一个敞口箱子出来。
见
“这……这是个啥?”周老太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圆。
只见那箱子里黑漆漆的,上面盖着一块厚厚的麻布。
周老四好奇地拿下布后,好多件昂贵又精致的首饰立马映入他们的眼帘,琳琅满目的首饰全部金银和玉器所制,富贵得出奇。
就连簪头上的珍珠都大得出奇,圆润无比。
而更令人吃惊的,还是首饰旁边那一盒沉甸甸的金锭子。
金子在白雪的映衬下散发着惹眼的光亮。
晃得周老太眼睛都有些刺得难受。
“娘,咱这是捡到宝贝了!”周老四震惊得双手都稳不住。
周绵绵更是捂住小嘴儿,生怕自己惊奇得叫出声了。
这么多昂贵之物可是周家从未见到过的。
周老太眼馋了一瞬后,立马冷静了下来,忙拿麻布把东西重新盖上。
“这东西不是寻常人家该有的,咋会埋在这山上,其中肯定有事儿。”周老太激动中隐隐有丝不安。
周老四咽了咽口水:“许是哪个富户也曾逃难于此,埋了后就忘拿了呢。”
“娘方才看这里面好像还有东珠,这可不是普通富户人家能消受得起的。”周老太晃了晃头。
“那许是匪贼劫掠,碰巧藏匿于此。”周老四又道。
周老太瞥了眼那铁环尚未生锈。
不免皱紧了眉头:“就算是如此,也是近来的事儿,不然这铁环和这箱子,难以保存得如此之好。”
“别管了娘,不论是谁埋的,眼下既是咱们家捡到这箱宝物,那这就归咱了,这是老天爷给咱们送富贵来了!”周老四已经快红了眼,只想赶快把财宝带走。
他的手才刚碰着箱子,就被周老太死死拽开。
“老四,你糊涂,咱不能碰这东西!”
周老太凌厉了神色,反手给了周老四后脑勺一下。
周老四挨了打才清醒了些,不再急着贪财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舍不得:“为啥啊娘,这东西谁捡着就该是谁的,为啥不能带走。”
亏着周老太这时候还没被宝物冲昏头脑:“娘的傻儿子,这东西你带走了怕是也没命花。这里面一旦是匪贼盗来的赃物,拿去卖时定会被人察觉,到时候岂不是惹祸上身!”
他们周家出去卖些参芝尚且都要一再谨慎。
若是凭白拿出些如此贵重的首饰去典当,肯定是要招来怀疑的。
周老四一听不由打了个寒战。
别到时候富贵没享上,再被人以为是贼人可就遭了……
“娘教训的是,那这首饰咱就不拿了,金锭总能拿些花花吧。”周老四嗓子发紧道。
周老太无奈摇头,这就伸手进去取出了一锭金子。
露出金锭下的刻章给周老四看。
“这金子咱更是花不得。本朝的金锭一看就知你这金锭是从何而来。”
况且,本朝对金锭查得极严。
一旦有金锭流出,必然会引来极大的注意。
眼看着这箱从天而降的宝物无法吞下,周老四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不过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咬紧后槽牙道:“娘,这不义之财咱周家确实不该肖想,是儿子糊涂了,若真贪了这东西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咱还是埋回去吧。”
周老太虽也眼热,但起码的是非和分寸始终不忘。
她欣慰地看着周老四:“嗯,埋回去,不管这是谁留在这儿的,都跟咱周家无关。咱周家的富贵,要靠自己来赚。”
更何况,眼下周家的日子本就过得富足。
本就不必冒着风险去贪这箱东西。
周绵绵也“嗯嗯”点着小脑瓜。
凭着她小绵绵在,周家啥富贵都会有的,他们不贪这个!
就在周老太他们埋到一半时,不远处打猎的乡亲们见周家娘俩不走了。
以为是抓着啥好东西。
都想凑过来瞧瞧。
“周家老太,你家老四又弄到啥好物了?”
周老太赶忙用身子挡住:“没啥,我老太婆晌头吃坏了东西,正寻思着方便下呢。”
那几个乡亲不怎么信,就朝这边赶了过来。
“此处没有遮挡,周家老太若想方便,我们几个就过来帮你挡挡吧。”
这话一出,周老太和周老四顿时急得冒汗。
宝物一旦被旁人发现,岂不是要闹出大祸!
好在这紧要关头,周绵绵忽然使了点儿力,弄出了一只豪猪扔向不远处的秃灌木里。
“你们快看,那有只大豪猪,抓猪猪啦!”周绵绵急地咿呀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