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这赵管家神色诚恳,不像奸诈之辈,周老三的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他寻思了下,倒也未先取出那灵芝来。
而是从周绵绵的衣襟里,拿出了一封泛黄的信。
“不知赵管家可曾听说过泉乡。”周老三摆弄了几下书信,有意试探。
眼前这人若当真是老村长所说的亲戚,那必定是认得此信。
更认得他们老家泉乡。
赵多喜愣了一下,目光仅在书信上停留一瞬便茫然移开。
“泉乡……”赵多喜想了一下。
才道:“泉乡我有所耳闻,听说那里旱灾严重,不少百姓都四处逃荒,这位周兄弟既说起泉乡,想必便是从那里出来到此地闯荡的吧。”
周老三赶忙接着问:“正是了,那管家可在泉乡有过什么远亲,或是可记挂之人?”
赵多喜笑着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我早些年在京城谋生,是近来几年来才到了咱杏花镇,不曾在泉乡有什么亲戚。”
这话一出,周老三不由失望了几分。
看来不是,难道自己弄错了?也罢……
赵多喜见他神色有异,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未太放在心上,只当周老三是个喜欢闲话家常的热络之人。
“那灵芝之事,周兄弟是如何打算的?可否先拿来给我看上一看。”赵多喜求芝心切。
周老三沉思了一下,便不再想着书信的事儿。
这就从绵绵的袖口中缓缓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赵管家且看看,你们寻的可是此物?”
眼前的盒子瞧着老旧,就是一寻常针线盒,赵多喜一看,眸光立马黯淡了些。
这么破烂的盒子,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玉菟灵芝?
再看看周老三的衣着气质,越看越不像能有此等奇物之人。
赵多喜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难道又要失望……
周老三也没有多言,这便打开了木盒上的盖子。
赵多喜已经有些低落的目光扫了过去,正要叹气。
可这时,他的眼神却忽然怔住!
只见一股淡淡的玉色幽光从盒中冒出。
紧接着,两株玉绿色的晶莹小芝,便顿时现了出来。
忽然见了天光,两株灵芝似是害羞一般,稍稍动了一下,往里缩了又缩。
赵多喜的眼睛顿时睁大!
赶忙又凑近看了几眼。
什么?可是自己眼花了!
那灵芝生得精巧无比,一对双生。头部似伞状般,边缘圆润且有光泽。
根部生着出奇长的须子,水润极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根根长须像是长了张小嘴儿会呼吸似的,微微起伏着。
又像是受了惊似的,紧紧交织在一起。
赵多喜揉了揉眼睛,当即震惊极了。
这般品相,这般灵气,世上独一无二,这竟真的是那罕见的玉菟灵芝!
此时赵多喜的脑袋是嗡嗡直响,额头和脸颊都激动得滚烫。
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普通庄稼汉子随意拿出之物,竟会是沈府所求数日的奇宝。
过了好一会儿,赵多喜才从这惊奇中缓过来,脸上露出了极为欢喜的笑意。
“正是这玉菟灵芝了,太好了,这下本家那位小世子可算是有救了!”
赵多喜满面红光。..
他跟乐得快昏了头似的,伸手要取走这玉菟灵芝。
却被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给抢了先。
“钱钱没给,不许拿灵芝。”
周绵绵坐在周老三的怀里,“啪嗒”一把盖上了木盒。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警惕地望着那赵多喜。
赵多喜这才想起此事还尚未谈妥,是自己太过忘情,这便赶忙收回了手。
“是我冒昧了。现下既已确定此物正是我沈府所求,那么周兄弟只管开价吧。”赵多喜恭敬地朝周老三作了一揖。
想来自己方才竟以貌取人,差点看轻了眼前这汉子,赵多喜就觉得实在羞愧。
现下可是不敢再小觑了周老三。
周老三见他这般客气,也稍稍松了口气。
可却在定价上犯了难。
正打算说个一百两银子试探一下,却见怀里的周绵绵已经伸出了小巴掌。
对着赵多喜晃了晃五根软乎的指头。
“五百两银砸!”周绵绵奶呼呼地一锤定音。
周老三心头一惊,他闺女可真敢说!
而那赵多喜顿了下后,竟也真做主答应了。
“五百两,行!”。
周老三:?
赵多喜多看了小家伙两眼,宠溺地笑笑。
“听闻此物京城偶有行家出手,一对的价格都是五百两上下,周家兄弟,看来你家这小丫头蒙得还挺准的。”
“绵绵不靠蒙,绵绵就是懂的~”周绵绵噘着小嘴儿抗议道。
“好好好,那赵叔就听你的,就五百两。”赵多喜眉眼带笑地哄。
“那你们父女俩且先随我去喝口茶,我这便取上银子拿给你们。”
突如其来的五百两可是给周老三彻底砸懵了。
待一盏茶喝下后,赵多喜果然带着一袋沉甸甸的银两,从周绵绵的怀里换走了那玉菟灵芝。
周老三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钱,拿在手上,手臂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但又不想在人前露了怯,周老三只能尽力稳住情绪。
对着赵多喜随口聊了几句,以缓解紧张。
“赵管家,不知是府上何人身体抱恙,急需这灵芝入药。”
赵多喜叹了口气:“是从沈家在京城的本家来的一位世子,借居府上已久,身子一直病得厉害。”
说起这位小世子,赵多喜的神色就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原来,杏花镇的沈家是京城永安侯沈氏的旁支。
永安侯在二十年前,也曾住在这灵州城的杏花镇。
后来得了军功,封了爵位,这才搬离此处。
那永安侯的小世子,自小就恶疾缠身,半年前以图清净为由,被送来杏花镇休养。
而眼下,侯爷的续弦夫人才刚派人从京城过来看望世子,这小世子便又数疾并发,所需药物繁多。
若是七日内得不到此灵芝入药,便怕是快要不大行了。
“小世子身子尊贵,若真在我们府上出了差池,我家家老爷哪担得起,这才命我急寻此灵芝。”
赵多喜说着,又感激地望向周老三。
“周家兄弟,此番可是多亏了你,也算是欠你个人情,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沈府找我。”
周老三和善地摇摇头:“赵管家何需如此客气,只是苦了你家小世子啊,才一个孩子,便要承受病痛苦楚,还要服上那么多汤药,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这话正是说到赵管家心坎上了。
眼看着那小世子日日被喂苦药,他一个当管家的,看着都心疼得紧。
“糖糖。”
这时,周绵绵忽然小手一掏兜,从里面抓出了几颗石蜂糖。
就塞进了赵多喜的手心里。
“让他吃糖糖。”
赵多喜一怔:“小丫头,你说啥。”
“糖糖给他吃,吃了糖,再吃药药就不会苦了~”
周绵绵稚气地咧着小嘴儿,一脸认真的小模样。
小手也鼓励似的使劲儿拍了又拍。
反正自己不爱吃药时,奶就是拿糖哄的!
孩童最质朴的善意让赵多喜不由红了眼眶。
他赶忙把石蜂糖收好:“好,这糖我一定转交给小世子,小丫头,多谢你了。”
“嗯嗯!”周绵绵鼓着小脸儿:“那你可得哄他好好吃药药,一定得哦!”
赵多喜用力点头:“放心,一定。”
平生头一次,他竟对一个三岁奶崽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