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周老太早已把钱换了地方收着,可这事儿除了宋念喜,她可还谁都不曾告诉过。
眼下瞅着这摔破的钱盒,周老太的神色不得不沉重了些。
已经认定了必是谁来她屋翻过钱了!
若换做平时,头一个遭她怀疑的,肯定是老四媳妇儿。
可是此时这老四家的,却成了最不可能的那个。
自从受了罚后,李春珠和妹福就一直被周老四锁在东厢房,一步也出不去自己的屋。
更没法子来周老太的屋里翻找银钱了。
那么剩下的,便最有可能是……周老二了。
想起中午周老二还问老三那一两银子的事儿,尤其是那古怪的神色,周老太的心下不由更添了几分怀疑。
她默默地把钱盒放回了衣箱,眉眼间多了一抹思虑。
等到了吃晚饭时,周老太故意不让宋念喜和孙萍花把菜端上桌。
一家子人,就对着一张空桌子面面相觑。
到最后,还是周老二饿得有些受不了了。
便蔫吧地问周老太:“娘,咋还不让吃饭啊,给个苞米面饼子先垫垫肚也行啊。”
周老太看了这二儿子一眼,没有吱声,只是一直打量着他。
这老太太的眼神,有时是真犀利,像根抹了毒的利箭似的。
给周老二盯得身上直发毛。
他做了亏心事,自然也容易心虚,缩着肩膀不敢去迎周老太的目光。
周老三察觉气氛不对,便道:“娘不让开饭,自是有话要说,咱们且好生等着,别忤逆了娘。”
“娘,要有谁惹您不痛快了,您尽管说,要打要骂都使的,您要是打不动我帮您打。”
周老四也粗声应和着。
只有周老二不敢说这等豪气话。
生怕周老太是因着发现他翻钱的事儿而生气,那他岂不是要遭殃。
见另两个儿子都如此懂事孝顺,周老太的心里也舒坦了好些。
她这便从身上拿下钱袋子来放在桌上。
随即眉间便舒展开了,脸上也多了笑意。
“谁说我老太婆是生气了,我不让开饭,是因有要紧的事儿要同你们说。”
周老太说着,就把那钱袋子打开了,里面竟露出白花花的六两银子。
“娘,你拿这么多银子作甚。”周老三有些愣住了。
周老太摇头笑笑,抬手便取出其中二两,放到了周老二和孙萍花的面前。
又拿起二两,给了周老三和宋念喜的手里。
剩下那二两,便给了周老四。
这钱分的,让周老太的儿子和儿媳们都始料未及。
他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一时甚至还不敢收下这银子。
毕竟以前可从未分过这么多钱啊。
“娘,您给俺们分钱干啥。”孙萍花忍不住问道。
这段时日的吃喝穿用,周老太都不曾亏了他们,此时又给钱,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老四也挠挠头:“娘,这是不是有些多了啊。”
周老太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只管放宽心收下。
“以前咱家是没这个条件,自然是没法给你们分得太多。现下咱家也宽裕了,娘也不能苦了你们。”
说罢,周老太又长长叹了口气,说起了这一路上逃荒的艰辛来。
众人听着,又想起了之前遭的种种罪,一时都有些动容。
更是感念如今日子的得来不易。
看儿子儿媳们都知道惜今日的福,周老太这才止住了话匣,抹了抹眼角。
“以前的事儿就不再提了,咱们只管以后过好日子就成。”
“咱周家有今天也不容易,娘只盼着你们以后还能有劲一处使,咱一家合力把日子过红火了。”
这话一出,几个儿子和儿媳妇无不应的。
周老三更是正色点头。
“这是自然,娘您就放心吧,我们兄弟仨就像那筷子似的,以后肯定捆一起,啥事儿也不能给我们折断了。”
听了这话,周老太欣慰多了。
她又摸了摸钱袋子:“只要咱家过得好了,娘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以后赚得越多,娘便也越多多给你们,你们舒心了,娘才能放心得下。”
得了这承诺,周老三和周老四都笑着应下。
宋念喜和孙萍花也心里头暗暗喜着。
别家的婆婆哪有这般大方好说话的,她们能嫁进周家,属实也是难得的幸事了。
只有那周老二一直垂着头,脸上的红云就没散去过。
甚至连眼眶都微微湿了些。
周老二这才知晓,原来娘一直对三个儿子都是一样好的,就他之前小心眼儿,竟还疑心娘偏袒老三。
现在想来,可真真是太不应该了。
若不是这会子大家都在,他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瞧出周老二的悔色了,周老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拿出些钱来,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好宽心,一点儿银钱算不得啥,可若为此让儿子们离了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咱也该吃上饭了。”周老太眉眼都是笑。
这便抱过周绵绵放在怀里:“饿着咱们也就罢了,可别连孩子都跟着挨饿。”
宋念喜和孙萍花连忙下地,都喜滋滋地端菜去了。
周家的三个儿子渐渐也说笑上了。
屋里洋溢着和气又欢乐的氛围。
……
一眨眼,周家的地可算是都开垦出来了,连春种也种下了。
一共足足有三十亩的地,可给周家兄弟们干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那周老二,平时经常偷懒不出力的他,如今竟变得勤快了不少。
虽还是不如老三老四能干,不过却也是真真的用了全力。..
周家人对此都很欢喜,只盼着春雨到来,好好滋润一番地里的种子。
可谁知,这雨盼来盼去,过了个把月后,竟只下了一丁点儿的雨珠子。
便再无其他动静。
眼看着这地一日比一日旱,光凭汉子们去河里挑水浇田,那是远远不够的。
况且最近的一处河也离地较远,若真要一点点挑水浇,怕是要累坏人了。
李铁匠坐在地头,面露愁容。
“我从镇上回来时,听人说现如今旱得更重了,咱这灵州城的地界原是不那么旱的,可现在却也没个雨水了,难不成是要逼着咱们再往东逃吗。”
周老太听着,心里不由突突跳了两下。
守着这么好的地儿,他可是真不愿再颠沛流离了。
“李伯,你先别急,或许过些时日,就能下场大雨给地浇透了。”
李铁匠磕了磕鞋底的沙土:“唉,但愿吧老三,只是我看这天,多半是来不了雨了。”
他们俩正这么唠着,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
周绵绵抱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水囊,哒哒哒地朝这边奔来。
“爹,喝碎碎。”周绵绵是跟周老太一块送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