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殿内哭喊声响起,朱高炽龙驭宾天,在位十个月,享年四十七岁。
此时的朱棣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虽然朱高炽与自己政见相左,继位后还废除了自己当年的很多举措,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岂能不悲痛!
在一片哀声之中,朱棣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了,汗水和泪水将方几上的奏章浸湿了一大片。
他端起了手边的半碗茶一饮而尽。
碗中之茶尚有余温。
这一个瞌睡的功夫并不长,可对于朱棣来说却仿佛经历了“山中一日”那样。
他拿起奏章接着读了下去,努力地不去想刚才的梦。.
可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刚才的梦境和上次相比,仿佛更加真实一些。
一股浓浓的恐惧感将他包裹起来。
这次的梦里信息量太大,朱高炽继位后的一些举动不谈,单是自己只剩下了六年阳寿这件事就让朱棣很头疼。
他放下手中奏章,双手使劲搓了搓脸,将王狗儿唤到身前。
“去传淮王,让他即刻进宫来见朕!”
王狗儿见朱棣面色不好,不敢怠慢,匆匆而去。
上次朱棣做完梦之后,正是和朱瞻圻的一番交流,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此刻,他第一时间又想到了朱瞻圻。
王狗儿出宫之后,直奔汉王府而去,可到了之后才知道朱瞻圻压根就没回来。
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他去了城南的平倭军大营。
待王狗儿匆匆赶到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此时朱瞻圻还在帐中呼呼大睡。
连续熬了七天,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外面嘈杂的操练之声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王狗儿费了好大劲才将他叫醒。
朱瞻圻清梦被扰,自然是一肚子的起床气。
但王狗儿奉皇命前来传召自己入宫见驾,他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发作。
“早上本王刚从皇上那里出来,王公公可知皇上找我何事?”
王狗儿神色焦急,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我的淮王殿下,祖宗大人,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老奴找您已经找了一个晌午,要是回去晚了,皇上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朱瞻圻见王狗儿着急忙慌的样子,心中非常诧异。
于是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跟着王狗儿一同朝紫禁城赶去。
路上的时候才从王狗儿的嘴里得知,朱棣午间小憩一会儿之后,突然神色变得有些不对,看起来一副生气的模样。
午间?
小憩?
朱瞻圻瞬间明白了,一定是朱棣梦到了自己为他编织的梦境!
他没想到技能这么快就生效了,脚下不禁加快了节奏。
等他和王狗儿赶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晚饭时间。
在乾清宫们口,朱瞻圻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肥大的身影朝着宫门一步步挪动过来。
正是太子朱高炽。
从父亲那里得知了朱高炽的深沉心机之后,朱瞻圻本能地对这位外形如弥勒佛一般的大伯起了提防之意。
他心里也清楚,此时的朱高炽势力强大,远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因此在面对朱高炽的时候,执礼愈发的恭谨。
朱瞻圻不等他走近,便快步上前,向朱高炽请安问好。
“臣参见太子殿下!”
朱高炽面色红润,笑呵呵地将朱瞻圻扶了起来。
“大侄子出去一趟怎么变得如此见外?快让大伯看看,这一路没少受风霜之苦吧?”
从朱高炽的脸上和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全是一片诚挚之色,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一点虚情假意的意思。
想到这里,朱瞻圻心中透过一股寒意。
或许这就是朱高炽独有的能力吧,怪不得即便是汉王朱高煦最得势的时候,许多朝廷重臣依然死心塌地地追随着太子。
要演戏,那就一起演吧。
对手戏总好过独角戏。
于是朱瞻圻也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同样微笑着对朱高炽说道:“侄儿受的一些苦不算什么,毕竟还了老百姓一个太平日子,倒是大伯,几个月不见瘦了不少!”
听到这话,朱高炽瞬间乐开了花。
如果说他之前的笑难分真假,那么这次的笑绝对是发自内心。
自从朱棣命令他严禁荤腥之后,朱高炽虽然口腹之欲大受打击,但几个月下来倒是瘦了足足四五十斤,目前也就三百斤出点头。
以往他出门都得两个太监搀扶着,以免他一个不注意再摔坏了身子。
最近强行改吃素之后,他不仅感觉体态轻盈了许多,就连精神头都好了不少,出门距离不太远的时候,他甚至连撵轿都不坐了。
朱瞻圻的这一句“瘦了不少”,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没有哪个胖子能够抵挡住别人赞美自己瘦了!
朱高炽像个孩子一样拉起朱瞻圻的手,兴奋地说道:“大侄子,你好好看看,大伯是不是真的瘦了?”
朱瞻圻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真的瘦了!侄儿哪敢欺骗大伯。”
这下朱高炽总算是安心了,松开了拉着朱瞻圻的手,收起笑容说道:“哎,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亲娘走的早,如今刚刚出征回来又遇到汉王妃薨逝,大伯看着都心疼。”
你还有脸提我娘?
朱瞻圻的城府毕竟不像朱高炽那么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一会才平复了心情,尽量隐去脸上的戾气,然后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咱还得向前看。”
朱高炽哪里知道此时的朱瞻圻已经知道了他娘的真是死因,还以为他就是单纯的难过,于是一只手拍着朱瞻圻的肩膀,另一只手拍着自己的大肚子开始安慰朱瞻圻。
“好侄子,你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大伯说,大伯替你撑腰!”
“你要是难过了可以去我府上,你大娘最近经常念叨你,说瞻基那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远不如瞻圻懂事孝顺!”
朱瞻圻听着这些话,心中作呕,嘴上却连声称是。
说完闲话之后,二人便一同进了乾清宫。
朱棣见这次居然又是太子和朱瞻圻一同进宫,心中稍有疑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俩,没有任何表情。
待二人请安完毕,朱棣开口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