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微知道此时战况紧急,这些小节不提也罢,于是直入主题。
“请张大人召集全城百姓于县衙前集合!”
张德全一愣:“姑娘要做什么?”
孙若微懒得和他多说,冷冷地说道:“要想活命,就按照我所说的做!”
张德全心存一线希望,安排手下衙役按照孙若微的吩咐行事。
于是几十名衙役敲着锣穿行在县城的各个街道。
“百姓们听着,此时倭寇围城,想活命的速去县衙前广场集结!”
躲在家中的百姓听到外面的动静,透过窗户缝四处张望。
他们都是普通小民,乍逢危难,本能驱使着他们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来求一个心安。
他们在等,在等第一个带头的人。
终于一户人家打开了门,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在门前徘徊了一阵,才下定决心,朝着县衙走去。
而后就是铁匠铺的铁匠,茶馆的茶博士,裁缝铺的裁缝……
临海县城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县衙前已经聚集了上千百姓。
孙若微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鼓起勇气站在人前,用最大的力气向百姓们喊话。
“诸位乡亲们,此次倭寇倾巢而来,为的就是杀戮,城破之后,在场的人以及没来的人,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听到此话,人群顿时嘈杂起来。
孙若微所言正是他们心中的担忧,没人点破时大家还能装个糊涂,如今她的一席话将生死存亡赤裸裸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等百姓们安静下来,孙若微接着喊话。
“我曾见过倭寇杀人的场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禽兽,是魔鬼!”
“我们要想活命,只能拿起武器去跟城外的倭寇拼命!”
站在一旁的张德全此时才明白,孙若微是想动员全城百姓帮着一起守城。
他凑到孙若微身边,小声问道。
“孙姑娘,下官明白了你的意思,只不过百姓们大部分连鸡都没杀过,此时如何与敌对阵?”
孙若微看了看身旁的县令,又看了看表情五花八门的百姓,继续喊话。
“我知道大家大部分没学过舞枪弄棒的本领,更没有上阵杀过敌,但如今大家没得选,你们要清楚,你们不是在帮明军守城,而是在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
“大家想不想活命?”
喊了半天话的孙若微此时嗓音已略带沙哑。
她站在上千百姓前面,一张俏脸目光坚定看向人群,乌黑的头发随风肆意地飘动,恍如花木兰在世!
等了许久,当初第一个走上街头的书生振臂高呼。
“我要活命!”
其余众人见有人率先开口,立时发出了震天般的呐喊。
“我要活命!”
“跟倭寇拼了!”
“横竖都是死,老子要站着死!”
……
看着众人群情激奋的样子,孙若微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此时已经不需要做任何战斗动员了。
为活命而战!
这不是最高尚的理由,但绝对是最有效的理由!
待众人发泄完毕,孙若微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此时还有一件事必须解决。
人群静下来之后,她对张德全说:“张县令,请立即打开军械库,给百姓们发放兵器吧?”
张德全闻言一惊,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未得朝廷指令随意打开军械库,形如谋反,万一朝廷追究,下官的九族可就没了!”..
这次孙若微都没有用正眼看他,当即大喝一声:
“你真就是个死脑筋!火烧到眉毛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回头追究起来由我一力承担!”
张德全还在犹豫的时候,底下的百姓不干了。
“是啊,总不能让我们空手去守城吧!”
“县太爷,赶紧给我们发放武器吧!”
“傻子都知道,上战场起码得有把刀吧?”
……
看到民怨逐渐沸腾起来,张德全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孙若微他固然惹不起,满城百姓的民怨他更担待不起。
于是果断的令人打开了武器库。
上千百姓拿起刀枪,扛起旗帜,列队走向了城墙。
孙若微长舒一口气,独自回到住处,取出了朱瞻圻留下的一套铠甲穿在身上,登上城头准备和卫戍连的将士一同作战。
此时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远处指挥攻城的黄维大喜,城门一旦陷落,临海县城立马就会变成自己复仇的修罗场。
然而城内突然喊杀声大作,紧接着,无数旗帜插上了城头。
黄维大惊,险些坠下马来。
“不好,中了明军的埋伏,快撤!”
城下的倭寇听到鸣金收兵的命令之后,如潮水一般退去。
黄维收拢手下兵马,在离城二里处扎下了临时营寨,以防明军反扑。
然而城中的明军却并没有出城追击的意思。
黄维心中纳闷。
听喊杀声,城内埋伏的明军足足有上千人。
若是明军主力尽在,凭着那个奇怪的阵型,自己手上的这点人恐怕都要丧生于此了。
为何他们不出城追击?
黄维认定里面一定有蹊跷,于是他准备先带领手下人马观望一阵,待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就是这一夜的等待,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数百里之外的朱瞻圻正带着平倭军主力朝着临海一路狂奔。
此刻他心中的焦急并不亚于王许儿,让他放心不下的除了满城百姓,还有结识不久的孙若微。
次日天刚亮。
黄维派出了小股兵马,佯攻城门,以此来试探城内明军虚实。
几个来回下来,黄维明白了。
城上士兵的着装五花八门,除了昨日几十个卫戍连将士的老面孔,其他士兵连弓箭都不会射。
黄维果断下达了攻城命令。
“城上的守军都是临时充数的百姓,纯属拉大旗作虎皮,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攻进城去,里面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将是你们的!”
于是倭寇大军又嗷嗷叫着朝城门冲去。
他们也知道,在陆地上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多一分危险,速战速决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此时双方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都是为了活命而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城内卫戍连的百十来名将士只剩下二十来个还有战斗力。
指挥官李三石左臂和小腹各中了一枪,但依然坚守在城头。
而一同守城的百姓因为不擅长隐蔽,被弓箭和鸟枪射死了足足三四百人。
城外倭寇同样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