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快些回家吧。”
少女眼神一暗,淡淡说了一声:“我没有家。”
“那你的家人呢?”
“多年前被奸人所害,全家满门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
语气虽然依旧很平淡,但难掩悲伤之意。
朱瞻圻自知失言,赶紧安慰道:“在下唐突了,这里事情已了,姑娘好生保重,就此别过了!”
说完,他转身朝手下将士的方向而去。
没走两步,那少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想跟你一起杀倭寇!”
朱瞻圻愣住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本该指如削葱根的年纪,手上却皴裂不堪。
一个少女独自生活,所受的苦可想而知。
朱瞻圻摇头苦笑。
“我是一个带兵之人,整日里打打杀杀,如何能带一个女子同行?”
说完又看了看还挂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
少女脸色一红,手却没有松开。
“我不管,我反正早就已经无家可归,何况我也练习过几年武艺,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比试一下。”
说罢放开了手,退到距离朱瞻圻一丈左右的距离站定,拉开架势。
“胡闹!”
朱瞻圻一看这个姑娘当真想要和自己比试武艺,赶紧制止。
他可不想比,更不能比。
少女有没有练习过武艺他不清楚,但他自己却是实打实的没练过。
万一栽在了这个少女手中,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以后可就没法混了。
“恕难从命,告辞!”
趁着少女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身后的少女突然嘤嘤啜泣了起来,边哭边说:“你既然救了我的命,却又丢下我,我还不如死在倭寇的手里!”
说完从地上捡起一把倭刀,朝着脖子就抹了过去。
还好王许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刀夺了过来。
即便如此,少女的勃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这又是何必?”朱瞻圻长叹一声,心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可上辈子朱瞻圻就是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宅男,见到女的一般都紧张的说不出话。
当下双手一摊,向王许儿求助。
看到朱瞻圻左右为难的样子,一旁的王许儿忍不住偷着乐。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他自己被徐玉儿缠上的时候,朱瞻圻可没少看热闹。
“殿下,末将觉得带上这位姑娘也未尝不可!”
“……”
朱瞻圻无语了,想骂娘又说不出口,只能狠狠瞪了瞪强忍笑意的王许儿。
“你就别起哄了,带着她如何安置?”
王许儿仍旧带着微笑,替他出了个好主意。
“这次不是我家娘子一起来了么,就让这位姑娘跟她做个伴儿吧,省的一个人过于寂寞。”
“待回京之后,在殿下府上随便给她安排个差事不就行了?”
听完之后,朱瞻圻心里骂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但自己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接受王许儿的建议。
那少女见朱瞻圻应允,脸上立刻绽放了笑意,跟刚刚啜泣的样子判若两人。
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
朱瞻圻瞥了一眼,瞧见少女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心中一荡。
这姑娘还挺有姿色!
他将身后披风解下递给了少女,顺手指了指她的裤腿。
“穿上吧,天有点凉!”
少女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半条大腿还一直露在外面,脸色瞬间绯红。
嘤咛一声接过披风,赶忙将腿护住。
此时战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一连指挥官一路小跑来到朱瞻圻身前汇报战况,表情非常兴奋。
此战歼敌四百三十六人,我军受伤七人,阵亡一人!
这个指挥官也是从军十多年的老兵了,曾三次随朱棣北征,何时见过如此战损比!
就连朱瞻圻自己听到战果后,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没想到戚继光所创的鸳鸯阵对付倭寇竟然有如此威力!
虽说有一半多倭寇死在了迅雷铳的枪口下,可剩下的二百来人却是实打实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死的。
朱瞻圻将队伍聚拢之后,亲自举起帅旗。
“此战乃我平倭军初露峥嵘,大家的功劳我会一一奏明皇上,各有封赏!”
众将士齐声高喊: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
一声声呐喊响彻寰宇,宣誓着他们守卫大明疆土的决心。
一旁的少女也被当前的气氛所感染,扯着娇嫩的嗓音跟着将士们一同呼喊。
此时已是正午,众将士行军加上作战,已经又累又饿。
于是朱瞻圻带领众将士到附近村镇就地扎营,自掏腰包买了两头猪,十只羊来犒劳大家。
一路上,少女围在朱瞻圻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从她口中得知,她姓孙,闺名若微。
生于济南府邹平县的一个官宦之家,只可惜幼时家里惨遭灭门,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几经辗转流落到了宁波府,被当地一处尼姑庵中的老师太收养。
两年前老师太圆寂,尼姑庵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自食其力,除了耕种尼姑庵的几亩薄田,偶尔也会打渔卖钱。
去年的时候听说慈谿新建了一处晒盐场,于是便来到了这里谋一份生计。
朱瞻圻心里默默盘算,原来也是自己建盐场种下的因果!
看着眼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孙若微,他不禁心生怜悯。
“孙姑娘受苦了!”
反倒是孙若微非常看的开,笑嘻嘻地说:“老师太在时常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所遇皆是缘!”
说完低下了头。
朱瞻圻猛然惊醒,这姑娘不会一语双关吧?
难道她喜欢上了自己?
想到这,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此时的孙若微已经抬起了头,表情一如往常。
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说话间,将士们已经将猪肉和羊肉分割好,倒入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几口大锅之中。
不多时,肉的香气四散。
孙若微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闻到肉香之后,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到了嘴角。
朱瞻圻觉得好笑。
“孙姑娘在尼姑庵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
孙若微也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嘴角,一副撒娇的样子说道:“人家又不是尼姑,为何不能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