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是牡丹花盛开的日子。
文人骚客,少年侠士,爱花女子,云集洛阳——赏花赏月赏秋风。
牡丹花开的时节,街市上摆满了牡丹花,红、白、粉、黄、紫、蓝、绿,妍妍待放者娇羞含露,怒然绽放者,富丽堂皇。
宜阳县的花街,肯定不如相近的洛阳,但也是别有一番美景。
尤其是在东街的花巷,更是多了一份娴静。
香帕随身的姑娘家,手牵着手,指点着种花人摆放在门前的花,偶尔有中意的便低头嗅一嗅。
她们换了夏装,穿着轻薄的纱衣襦裙,眉目如画,和整条街是摆满了的花,相映成趣。
这些女子十分的大胆,若是看上了身边擦肩而过的俊秀少年,便会将手帕大方的放在他的衣襟上,态度自然,笑容如牡丹般艳丽。
惹得不少人频频瞩目。
可也不敢造次。
因为这些女子可都是良家,而且还有修为在身。
每年的五六月,都会有一个小门派的女修,到这宜阳花街来住上两个月。
传闻若是有看上的男子,便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引得不少男子跑来这里,想要一亲芳泽。
可惜,这些女子挑剔的很。
年纪大的,长的不好的,一概不假辞色。
也没人敢上前去,不然下场就是被打一顿,丢出去了事。
县衙的巡游星看到了都不会管。
这些姑奶奶的修为,可一点都不算弱。
而且她们这群人里,说不定就有哪家权贵的女儿,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又守寡的妇人,离经叛道的女修士等等。
这里是道德君子都不好置喙的地方。
进来就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修为,资质,身份,钱财,权势,一概都不会有人在意。
这里,只看一样,就是样貌。
男子长得好看,在这里可以当饭吃,可以当钱花。
只要他愿意。
当然了,男欢女爱,就是要两厢情愿。
被女子看上了,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不会有人强求。
脂粉体香和花香,弥漫了整条东街。
进来是要赏街边牡丹也好,是要赏美人也好,总之是个风流好去处。
此时,天光正好。
一个白衣青年抱着一盆蓝色的牡丹,缓缓的走在街面上。
一盆瓷白的花盆中,长出的蓝色牡丹,在街角处出现在这条大街上。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他的神色怡然自得。
他腰间玉佩上的丝绦是上好的丝绸编织,手法高明且花费了极多的心思。
说来有意思,进东街的男子,都喜欢将自己打扮成女子最喜欢的模样,以此来讨人的欢心。
或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或是书生手不释卷,动作举止规规矩矩。
这少年身上却没有江湖上的浪荡气,也没有书生的酸腐气。
眉宇间英气勃勃,眼神却是中正平和。
举手投足潇洒俊逸,看他花盆里落的帕子到了能做件衣服的程度,便知道这是个俊秀惹人爱的男子。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与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
他的步子很稳。
无论他身边的人在他左边还是右边行走,行走的速度是快还是慢,他的脚步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街道是给人走的。
你乐意怎么走,就怎么走,总不会有人赶你,让你不要这样走路。
同理,街道既然是给人走的,便不是只能让他一个人走,自然也会有别人来走。
他这样慢慢悠悠的走路,而且是慢慢悠悠的在路的中间行走,他的身法绝妙,若是与人撞上了,一定是因为,他想撞上的缘故。
可惜,这一路上,他连衣角,也不曾被人碰到。
可他却一直走在街道的中间。
然后便在东街的另外一个出口,和对面的一队人马撞了个正着。
对面是鸣锣开道,八人抬的步撵。
开道的衙役见有人挡住了道路,拎着棍棒到了少年的眼前。
年岁在四十左右的衙役,客气的抱拳道:“这位郎君,我身后的贵人要进东街,劳烦你让开道路。”
衙役态度十分和善。
他的态度不能不和善。
虽然吃的是公门饭,半只脚却在江湖里插着,河边走了大半辈子,两只眼睛在少年身上一过,便加了十万分的小心。
他身上没有修为,眼力却不错。
不然县令也不会让他来护送贵人进东街玩耍。
何况,听到锣鼓开道,豪奴护卫,其他人早就闪开到了一边。
只有这一位就这么停下脚步,刚好挡住了去路。
孤身一人抱盆牡丹花,笑呵呵的拦住了自家主人的路,正应了一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抱花的少年轻笑了一声,扬声道:“老哥,敢问一句,你身后步撵上坐着的,是哪位贵人呀?是那位亲娘刚死,就跪下给后娘磕头的窝囊郡王世子吧?”
中年衙役为难的往后看了一眼,两手握住了水火棍,知道这一局怕是无法善了了。
步撵中的人早已得了信,叫人停了下来。
四周围的衙役仆从将轿子牢牢护在中间,人人手中早已拿上趁手的刀枪,只等步撵中的人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将少年一举擒拿。
青年神态不变,他爱怜的抚摸着花瓣,又笑道:“怎么?不好意思承认?也知道自己很丢人吗?”
步撵上无人应答。
青年又笑道:“听闻世子答应了,在郡王百年之后,让他和如今的郡王夫人同穴而眠。呵呵,还真是孝顺儿子呀!我就想替你亲娘问问,不知道你亲娘到时候,又该如何?”
车辇中一声高亢的喊声传来,道:“大胆!左右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打出去!”
纱幔遮挡下看不清步撵上人的表情,但却能看到他指着青年的手在颤抖。
可见很是愤怒。
做的那些事情,被人不齿是肯定的。
他自己也直到。
可被人这么打上脸来骂,恐怕还是第一回。
以至于被骂的懵了,刚反应过来。
“呀!这是恼羞成怒了呀?”
少年不丁不八的站着,面上的笑容更胜,戏谑的道:“恼羞成怒还是肝胆俱裂?你做都做了,怎么连听我说几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也罢,既然你不想听,那便来观赏一番我这花如何?”
他说着,双手将花盆往前一推,白色花盆托着蓝色牡丹,滴溜溜打着转往轿子前飞去。
青年白衣飘飘,飞身而起,不等众人的眼神从飞过去的牡丹上收回来,他人已经在众人脑袋上踩过,到了车辇旁!
“世子小心!”
“贼子!”
数声大喝声从他身边传来,三个人影快逾闪电的出手向他攻来。
“小心?晚了!”
青年轻笑出声,一双手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抡起手掌就是三下。
“啪!”
“啪!”
“啪!”
狠狠的抽在了这位郡王世子的脸上。
然后抬手,刚刚好的接住向下坠落的花盆。
转身又补了一脚骂道:“他娘的,以后做事要点脸!不然这脸下次老子就给你剥下来!”
脚尖一点,身上血气煞气翻涌,罡风一起,瞬间,人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一句:“漠北三鹰,捕头王六,照顾好郡王世子。别以为挨了这一顿打,便能高枕无忧?善恶终有报,天不报,我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