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十几日，向晚晚跟在无疆尊者身边，每天吃斋念戒，研习佛法。
不得不说的是，无疆尊者这个人生的实在无趣。
你逗他，他不为所动。
你闹他，他也不为所动。..
向晚晚觉得，他就像那终日里敲来敲去的木鱼，浑身上下都透着呆板，一点也不开窍。
眼见着数日下来，两人的关系依旧毫无进展，向晚晚也有些急了。
她唉声叹气的坐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摆弄着他面前的木鱼。
“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无疆尊者闭着眼睛，手中细数着那串古旧的佛珠。
“徒儿并非心不在焉。”向晚晚解释说：“徒儿只是觉得，终日研习佛法并没什么大用处。”
无疆尊者缓缓睁开眼，“佛法博大精深，内涵精妙绝伦，怎会没有用处？”
向晚晚不置可否，“您每天逼徒儿诵念的佛经，写的是挺不错的，道理也讲的很通透。”
“只是......”
向晚晚抬眸看了一眼无疆尊者，小心翼翼道：“恕徒儿直言，这佛法就如同绣花的枕头，好看是好看，但却没有多少实际作用。”
无疆尊者也不恼，只放下手中的佛珠道：“愿闻其详。”
向晚晚抿了抿唇，“徒儿愚见，认为每日只靠吃斋念佛，静静心神尚可，但若要指着它救人甚至救世，那简直是虚妄之谈。”
“纸上谈兵的事情大家都会做，可若只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妄谈理想，而不落地到实处去改善民生根本，那便是毫无意义的。”
无疆尊者听她一番论见，倒是来了兴致，“那依你之见，什么才有意义？”
向晚晚直言：“就如师父刚才所说，佛法博大精深，有学问的人尚要认真研习才能有所感悟，更何况天下万千民众，大都是目不识丁之辈。”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佛经中讲的道理他们根本看不懂，也听不明白。那么，师父口中救人于苦难的佛法......到底是在为谁服务呢？”
无疆尊者知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会触犯佛家颜面，于是便及时喝止道：“休要妄言！众生皆有佛性，只是尔等冥顽不灵。”
向晚晚顺从般的点了点头，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是是是，师父教训的对，是徒儿僭越了。”
“不过，这世间的道理人人都懂，可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能活到尽善尽美？”
“他们明知前程黑暗，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沾染，他们明知前路是错，却还是在不断的犯下罪孽。”
“文字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师父当真觉得传颂几篇佛经，便可拯救万民了吗？”
无疆尊者在她几番不敬发言的攻势下，温润的面容上已有了几分愠色，“所以，你认为能救民于水火的，到底是什么？”
向晚晚直言，“要想真正规范民众的行为，靠的得还是武力压制和法度约束。”
无疆尊者淡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阿弥陀佛，果然还是冥顽不灵。”
向晚晚耐心跟他解释：“师父不用生气，我所说的武力压制，并非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杀四方，而是对待错误要摆出应有的惩罚措施。”
“俗语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世人需要的规矩永远都是能令其望而生畏的刑罚，而不是佛经与救赎。”
“徒儿认为普及佛法是好事，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无疆尊者没答话，只摸起手上的佛珠，念起了佛语：“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盘。”
向晚晚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师父，我跟您讲经也有半月了，您觉得我身上的罪孽度去了多少？”
无疆尊者顿了顿，道：“你本质上并非大恶之人。”
向晚晚愣是被他的话搞笑了，“我并非大恶之人？那什么才算大恶之人？”
“徒儿身上背负着十万冤魂，他们皆因我犯下的业而不得往生。可我却能沐浴在佛光之下，洗心革面，重新来过。”
“师父在救我之时，难道未曾想过，这对于那些孤魂来说......并不公平吗？”
无疆尊者反问：“难道将你打入无间炼狱，让万千孤魂噬你心骨，吸你神魂，这就算公平了？”
按理说是该这样。
毕竟只有这样，才是向晚晚所理解的因果相报。
可她却并没有接无疆尊者的话。
因为从本质上讲，她是不希望替代原主去受这份罪过的。
无疆尊者见她沉默，又言：“若当真将你打入无间炼狱，令万千孤魂啃咬，那他们便再也不得往生了。”
“为师那日救你，并不只为度你，也是为度那因你而死的众生。”
向晚晚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无疆尊者看她伤神的模样，心中竟也不由得一紧。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寂灭为乐。接下来的日子，为师会与你一起颂念往生咒，将那十万冤魂引入轮回。”
向晚晚垂下眼角，心情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师父，我身上背负着这么重的业障，此生还度的干净吗？”
无疆尊者低声呢喃，“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证明本尊当初没有救错你，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了。”
向晚晚挑了挑眉梢，狡诈一笑，“师父，其实想改变我很简单的。”
“我从小无父无母，备受人欺凌，才慢慢养成了残暴嗜杀的性子。”
“在我的印象中，人生千年，从没有人向我表达过善意之情，也从没有人给予过我一丝的温暖。”
向晚晚朝他身边挪了挪，语气带着哀求。
“师父，你可不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