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体,之所以被世人小看,实在是万古岁月以来,修行到高深境界的几率小到不可计,武道之路遇到的阻碍太多太多,相比如恒河之沙般的神体、血脉流高手,可谓重重艰险,完全不值得培养。
但凡事无绝对,有史记载中,屈指可数的几位凡体,都达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都是另辟蹊径,毅力异于常人,运气也是好到爆炸。
魔渊准帝,属于毅力极强、另辟蹊径却没什么运气的存在,究其一生,因为所学邪里邪气,不是被人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这一点和辛卓有几分类似。
当年魔渊恒境时,被瑶池大帝所属的仙墟宫,追杀的上天入地无门,恒之道魂始终无法凝聚,后修太古五行宫的五行九幽元煞秘术,生生练出了恒之道魂。
辛卓陷入沉思,按照魔渊的说法,凡体天生无法凝聚道魂,凝则散之,需要用秘术在丹海内开辟出“五行地支阵”,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与地支术数,形成环环相生,不熄不灭的状态,于是道魂自成不散。
所谓“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五行相生,自浑沌鸿蒙开天辟地,魂立其中,天、地、人三才立,万物可成。”
这真是个逆天而且大胆的尝试,完全把自己的丹海当成了实验炉,一步错,这辈子完犊子。
不过有魔渊的详细介绍,辛卓拾人牙慧,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前提是,需要天地间最极致的五行之气入体,才能炼化“五行地支阵”,而且到时凝聚的道魂,不能是传统的天地生灵、荒古神兽、古老的神祇,只能是自身最强的神通演化之身,比如魔渊的最强神通“魔临通天”,他的道魂便是演化的“魔临真身”。
这“魔临真身”道魂竟然出离的强悍。
所以,辛卓若是按照这种方法凝聚道魂,可能是“初之力法身”?或者“仙禁法身”?“兵伐大道法身”?
他用了七天时间,将魔渊秘术练成,没什么难度,难的是……
如何寻找天地极致五行之气。
环顾“望月袋”中,没有一点。
起身打开殿门,外面已经是黑夜,“灵域院”的老妪和剑奴们都不在,想必是在玄青宫陪着羲和英大小姐。
有种被彻底无视的无趣。
脚下一点,到了宫殿上空,作势看向四方,眼角余光就看见一旁盘坐着一道身影,青色剑袍,身姿笔直,抱着飞鳞剑,不是飞玉还能有谁?
“没去玄青宫?”辛卓问。
飞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大小姐让我守着姑爷。”
辛卓道:“监视?”
飞玉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这好像是个耿直不会撒谎的姑娘。
辛卓挨着她坐下。
飞玉并没有躲闪,只是身体明显紧绷着。
辛卓看向她,开门见山道:“大小姐为何让你代替她圆房?”
飞玉沉默。
辛卓换了种说法:“我非常好奇,她元阴未破,如何骗得过岳父岳母和羲氏老祖们?我不信。”
飞玉冷冷道:“大小姐学究天人,深得太虚大帝传承,法相真身,修为比她高也很难看出,老祖们倒是看得出,但又何必强行观望子孙的禁忌之事?”
这可能是她说的最多一次话了,而且急于推崇大小姐。
多么耿直、没心眼的姑娘啊,变相承认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眉心微蹙。
辛卓道:“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飞玉沉默半晌才道:“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要突破无涯后境再说。”
辛卓道:“所以让你代替,这岂非是害了你?大小姐其心可诛啊!”
飞玉冷冷看着他,双眸充满了杀意:“你岂敢对大小姐不敬?我与她从小相识,情同姐妹,陪伴两千年,我自愿!”
冷冰冰的模样还挺可爱。
这种姑娘应该很好骗吧?
辛卓认真且执着的说道:“飞玉,跟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呆了,你与我浪迹天涯……”
“呛——”
刺耳的剑鸣响彻长空,飞玉的飞鳞剑已经到了辛卓的脖颈,“姑爷,请自重!”
她想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杀意,但却不可抑制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红晕,辛卓这句话对任何姑娘来说杀伤力都太强了些,她是个正常的女子。
辛卓任凭剑逼脖颈,浑然不惧:“你应该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既然有了你,我绝不会再和大小姐有任何瓜葛!”
飞玉俊俏的脸蛋上露出一种做错事的恐惧与茫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很好,这时候转移话题、套话,最容易。
辛卓立即换了个话题:“魔渊手札你是从哪里来的?”
果然,飞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脸色有些复杂:“我祖……我机缘巧合所得,姑爷是凡体,想必与你契合!”
辛卓又道:“你应该知道,天地间极致的五行之气,不好找,我要这东西有何用?”
飞玉道:“这东皇宫恰好有天地五行之气,三年后大小姐回来,也许可以帮你!”
三年,白等三年,什么也不做?
辛卓暗暗一叹,说道:“可以把剑拿开吗?你这样让我很心痛。”
飞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剑收如流星,只是转而施展如渊如海的剑魂风暴,卷起辛卓,急射大殿,扔到床上,一闪关了殿门,消失无踪。
“粗鲁!”
辛卓啐了一口,这飞玉的实力实在强悍,单纯以剑道论,怕是已经达到恒境的某种巅峰。
百无聊赖的盘坐。
按照飞玉的说法,东皇宫中就有极致五行之气,说来也是,大帝传承,岂能缺这种东西?
如果可以祭灵,等什么三年?
只要有方法,即刻可以动手。
一直枯坐到天亮,出了殿门,发现那飞玉姑娘像柄剑一样,盘坐在对面的凤头雕刻上,见他出来不愿与他对视,甚至不愿见他,作势离去。
辛卓立即道:“飞玉姑娘,帮我请一下苟知礼、韩淳和李之仪三位,并且准备些酒菜可以吗?”
那飞玉并不理会,一闪消失。
不过片刻后,宫殿内就多了一桌酒菜,外面也传来一阵破风声,韩淳的大嗓门离得老远就开始嚷嚷:“四弟,啥事儿,竟让飞玉姑娘去请,这排场,哥哥我不太能接受啊!”
李之仪也大笑:“飞玉姑娘,可是各大大帝传承下,恒十四境内,数得着的高手之一,受宠若惊。”
说着三人夺门而入,嘻嘻哈哈。
这个没出息啊。
辛卓笑了笑:“我请各位哥哥喝酒!”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都喝的晕晕乎乎,话也不免多了起来。
苟知礼打了个酒嗝,说道:“四弟,现在感受到安逸了吧?躲在东皇宫,地位虽然低了些,但安全啊,你可知……
上个月白蛟江废墟,乾坤青山的善玄杀了多少人?东皇、剑冢、仙墟、枯灵海、长生家,死在他手上的恒境、无涯境,至少十七人,此人八九玄功,登峰造极,根本杀不死!
还有,北道十万大山,太古刀祖的墓地出世,长生家的长生昇公子,恒十四境巅峰,一剑封八山,各家弟子纷纷避让,受伤者不知凡几。”
韩淳嚷嚷着:“要我说,还是四大僵族之战最可怕,那一战死了真境、恒境不知凡几,无涯境十几人,无极练道竟然也有老祖陨落,多可怕啊。”
李之仪也道:“要我说,是星辰天的乱星崩,谁家不死个十个八个……”
三人一通扯七扯八,给辛卓勾勒出一副浩大的天地征伐画面,精彩、血腥和霸道。
不过,辛卓还是牢记自己的目的,随口道:“我出息不大,没什么野心,以后是不出去了,不过来东皇宫这么久,还没有四处逛逛,你们能带我去走走吗?”
苟知礼立即摇头:“不可能,咱们什么身份?本质上连东皇宫的内门弟子都不如,哪里能到处逛?”
韩淳道:“不,明日元气圭老祖在先天剑阁讲道,我们就可以去听,元气圭老祖是出了名的有教无类,谁都可以去,我们去,也许会被特别关照也不一定。”
李之仪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元气圭老祖太严厉了,偏爱罚弟子扫大街,三十年前,太乙剑阁的真传弟子白屠,甚至被罚清扫整个宗门的地面。”
辛卓心中一动:“那白屠犯了什么错?”
李之仪道:“浮躁,和元气圭老祖抬杠呗!”
辛卓义愤填膺道:“身为弟子,怎么可以和老祖抬杠,太过分了,不冤!换了我绝对不会!”
“是啊。”苟知礼三人异口同声。
……
第二日,辰时。
辛卓已经站在了“先天剑阁”的浩大八卦位建筑群的入口。
远远观望,只见四处建筑充满了先天之道、卜筮之术和阴阳易理,就是剑阁的弟子们也是罕见的穿着八卦袍,活像一群道士。
“先天剑阁”不擅搏杀,但极为擅长推算、制定计划、排兵布阵,和“奇门剑阁”专门研制大炮、机关、暗器一样,属于另类。
此时,大批其他剑阁的弟子,过江之卿般飞掠而来,人潮拥挤。
飞玉姑娘贴身护着辛卓,无视四周无数弟子的恭敬行礼,冷淡的叮嘱:“元气圭老祖学究天人,无所不知,有教无类,但性格古怪,特别喜欢惩罚他人清扫地面,说是为了扫除心中浮躁,实际上他老人家当年就是后勤殿出身。
姑爷只需听,不要多嘴,不然,大小姐来了,也无法救你!”
辛卓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飞玉你放心!”
飞玉蹙眉,不与他对视。
“四弟,哈哈哈,就知你会来……”
苟知礼三人和妻子一道,身着东皇宫弟子正装,老神在在的靠近。
辛卓正要说话,剑阁雾气腾腾的建筑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钟鼓声。
羲珠儿道:“开始了,慢慢腾腾,也会被罚,走!”
一行人随着大批弟子,飞驰剑阁深处,到了地方,只见那是一片睦雾气蔼蔼悬崖的巨大广场,一棵参天古桑树下,盘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脑袋前凸、衣着也是白色的老爷子。
四周已经坐满了各大剑阁弟子,放眼望去,全是青年男女,个个身姿挺拔,人中龙凤。
辛卓一群人寻到一处角落盘坐。
待最后一声钟鼓结束,那位古桑下的元气圭老爷子开始讲道。
这老爷子开始说的东西,还挺有意思,从开天辟地、人类诞生说起,再说到人间界家园、各大域,再说到虚无界的由来,各位古老大帝传承势力……
就是当故事听也不错,这也是大部分弟子前来的主要原因。
辛卓听的格外认真,竟然对这个世界有了个彻底的认知。
中途,老爷子说到自家东皇宫的各大剑阁后,有些无聊了,因为太熟悉了,老生常谈。
最后,说到“专业对口”,也就是先天剑阁的先天八卦、易术,那就是玄之又玄,苦涩难懂,令人昏昏欲睡了。
一旁刚刚还瞪着牛眼的苟知礼三位赘婿,眼睛慢慢闭合,呼吸变得匀称。
如他们这般的人,不在少数。
修为达到这种地步,虽然不会和凡人一样困顿,但会自我封闭,进入一种假寐修养神魄的状态。
唯独辛卓,聚精会神,格外认真,比所有人都要认真。
飞玉悄悄的看向他,慢慢看的痴了,可能是因为属于同类人,她这些日子其实也在努力观察这位姑爷,知晓他不但漂亮的像个姑娘家,还是个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人,虽然是个凡体,但性格坚毅,这些年从人间界到虚无界,一直被人追杀,从不放弃,加上那一夜之事,她才会下定决心,给他魔渊秘术。
但这种人一般对天地间的大学问,繁杂的星象易理、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是不会太感兴趣的,比如自己,就很难听下去,可是姑爷……
他听的好认真!
恍惚间,鼻子被辛卓捏了下,带着几分宠溺。
她恶狠狠的瞪了辛卓一眼,脸色微红。
辛卓道:“认真听,别走神,小心被老爷子惩罚!”
飞玉正襟危坐,倒是自己错了。
就在这时,那元气圭老爷子说道:“钱筮法是以三枚金钱代替五十茎蓍草问占,起大卦……所谓天圆地方……”
“老爷子你说错了,我不敢苟同,我有不同见解!”
辛卓忽然起身,义正言辞的反驳。
飞玉猛的看向,冷淡的双眸中露出一丝震惊,你……刚刚不是对我说小心被惩罚吗?你在说什么?
一旁昏昏欲睡打着小呼噜的苟知礼三对夫妻,也猛的打起精神,茫然的看着辛卓。
四面八方上千人,齐刷刷的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震撼。
元气圭老爷子算道第一,曾经和百晓楼的老祖摆了三百年龙门,不分胜负,你是什么人物?
你这个该死的赘婿。
果然!
元气圭老爷子,眉心一蹙:“哦,不知辛卓小友有何见解?”
辛卓道:“我觉得老祖太过迂腐,不知变通,您说的钱筮法是以三枚金钱代替五十茎蓍草问占,我没意见,但你说天圆地方,我完全不敢苟同,
这天真的是圆的?地真的是方的吗?您怎么证明?
退一步说,就算人间界的天是圆的、地是方的,虚无界也是吗?
就算虚无界也是,我们去了星辰天、大自在天,也是吗?
你这种说法,未免不太圆滑,误人子弟,我觉得可以因地制宜,在什么环境,用什么方法,不能太过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