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修为卡在这里,不代表我干不过你,白痴!”
青鸟剑主拄着剑,脚步踉跄的顺着野小道往前走着,脑海里全是辛卓的那句有些放肆的话。
她想不明白,为何天下修行之道,到了辛卓那里就不管用了,区区人皇后境,越一个大境、三个小境,一招击败了自己。
想自己苦修一千多年,从路边小乞儿一步步走到今天,无数次濒临惨死,无数次涅槃重生,剑即命,死在自己剑下的高手不下数千,结果最强一剑,被一个小辈轻松化解,然后反击伤自己。
好似一切的骄傲都消失了。
“噗——”
她停下脚步,双手拄剑,一口淤血喷出。
眼前忽然递来一张白色手帕,带着醉人的清香。
她抬起头,眼瞳收缩了一下:“是你?金铙!”
赢五段和赵立夏瞪大了眼睛:“你最好不要吃错药,太一的那位准帝出了名的阴险,你不想活了?”
赵立夏瞥了他一眼:“你要知道古皇和地皇的差距,太一杜绝古皇出手,就是因为那小子在古皇手下无处可逃。那小子虽然古怪,甚至有真仙灵宝在手,但自爆击杀莽撞的地皇容易,若是古皇也能一并杀了,老夫掉头就走,爱谁谁。”
青鸟剑主蹙眉:“所以前辈找我做什么?”
凌烟子松了口气,说道:“甚好,我听说那几家买了十几位散修古皇出手。”
凌烟子摇头道:“若是想扔掉辛卓这个烫手山药,自然是好事,若是为宗门计,就是坏事了。”
姜太虚道:“我祖父请了夜恋准帝!”
青鸟剑主道:“买你的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价钱?”
……
青鸟剑主沉默半晌:“我看不懂!”
赵立夏道:“整个中域的人族、异族都在看热闹,事关太一古宗的脸面,也事关那小子到底在天地幻界中得到了什么……”
赢五段和赵立夏额头见汗:“犯得着吗?”
金铙道:“总之让我很心动!”
姜太虚叹了口气没说话。
……
纯阳子道:“我派了二师弟过去帮忙。”
金铙淡淡的说着,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立夏坐在一旁钓鱼,消瘦的脸蛋显得有些刻薄,两缕八撇胡随风晃动:“十三位!”
“不!”金铙道:“老邪和阿天只要了一块武韵石,他们和辛卓有仇!”
赢五段和赵立夏嗤之以鼻。
金铙道:“所以买主没有让自己人动手,才买的我,不,不止是我,老邪、阿天和其他十几位古皇也接了!”
青鸟剑主好奇道:“他们这种人和辛卓有什么仇?”
金铙僧,古皇修为,散修,据说和佛门如来有关,一百年前出世,打遍各大古老势力的古皇初境,包括太一古宗解晓飞,基本无敌手!
“他本就是個异类,这人间武道,讲的是循循渐进,是一招一式,是朝夕苦练,他没有,他只是突然就很厉害,他做的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的,他陷入天地幻界五百年,虽然如今只是人皇,但怕是修为早已远超人皇。
金铙道:“我原本是不想调查他的,即便他是个奇怪的小子,也与我无关,天底下天才多了去了,他算老几?事实上,我正准备古荒天地的,结果有人出钱买我杀他。”
青鸟剑主蹙眉:“他?辛卓!”
太一古宗,
“有几位古皇境的高手决定出手?”
赢五段道:“怕是有不少人在观看热闹吧?”
姜太虚道:“你不该问我,那小家伙毕竟是我的直系后代血脉,嫡亲孙儿。”
对面站着个体格高大魁梧的和尚,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洗的发白、带着熏香的僧袍,浓眉大眼中满是温和。
金铙道:“他们两千年前所在的宗门被辛卓灭了,一个叫大罗,一个叫大衍!”
青鸟剑主额头滑落几滴冷汗,这些人全是最近出世的逆天散修,清一色断代古皇,清一色杀伐果断凶狠毒辣之辈,说道:“老邪和阿天也被买了,这些买主实在厉害。”
金铙道:“我只是单纯的路过,想问问你之前和他交手的感悟,他有古皇实力吗?”
青鸟剑主道:“你要知道,太一古宗放话,不可以超过地皇修为之人动手。太一古宗虽然墙头草、两面倒,但他们的实力摆在那里,发起狠来,什么人都别想活。”
金铙道:“是,辛卓。”
他与你厮杀,那恐怖到极点的真气海、那开天劈地的小天地,好像都不太真实,那些不是他的,至少他现在还没有融汇贯通!
他应该遇到了一些瓶颈,需要某种入世修行。”
赢五段道:“够不够?”
“无云子师弟在无尽虚空被人缠住了,你们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燕子坞小筑,赢五段肥胖的身子穿着裤衩,整个人沐浴在河水中,普普通通的河水,忽然成了令人恐惧的星空深渊。
姜太虚忽然又道:“我刚刚请求一位无尽虚空的恒至尊干掉无云子,手笔如何?”
赢五段看着远处听曲的姜太虚:“老姜伱怎么看?”
青鸟剑主好奇道:“你调查过他?”
纯阳子笑了笑:“辛卓要是死去,一定是死在异族手上!孙菩提和通天元圣他们也派出了古皇境境异族高手,异族的敏锐与独特手段,怕是超过那些散修古皇!”
凌烟子皱眉道:“我不明白,为何好似天地都不容他辛卓!”
“有因就有果,辛卓在天地幻界震压无数人皇是因,他得到真仙潮汐机缘是因,他与东华明域的矛盾是因,这果,自然是所有人都想让他死,或者得到他身上的东西,事情并不复杂,也很合理!”
纯阳子捋须道:“他做了那些事,就该明白一定会有今天,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凌烟子和一旁几位至尊沉默。
纯阳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倒是好奇,辛卓到底要干什么去?老夫至尊修为,竟然也看不懂,岂非天大的笑话?”
凌烟子摇头道:“他遇到瓶颈,一定是去历练了!”
纯阳子颔首:“祝他好运!”
……
细雨如丝,将四周青山大川清洗的一片青葱翠绿。
蜿蜒盘旋到未知远处的官道一片泥泞,几辆马车拖着绫罗绸缎,艰难的前行,在路面留下几道深深的车辙。
赶车的车夫小马,挥舞鞭子,重重抽在拉车的矮脚马臀上,擦了擦额头汗水骂了一句:“他妈的,我若是飞天遁地的武仙人,何必遭这个罪?”
“你在胡说什么?”车厢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小马立即换上笑脸,道:“老爷,路不好走,小的随便埋怨几句,下次不敢了。”
“我七界山十九国混战,战火连绵一百七十万里,武仙人不管,如之奈何,我等凡人乱世求生不易,往前走吧,前面乱石城战火少了许多,夫人小姐、舅老爷都在那里,到了那里就好了,老爷我给你一座大院子,再给你娶房媳妇。”
“好咧!”
小马眼睛贼亮,干劲十足,忽然下意识问道:“这里叫七界山?”
车厢内的老爷道:“七界山是咱们这方圆数百万里,七十多个朝廷的称呼,听说外面的天地更大!”
小马目露向往:“老爷去过外面吗?”
老爷苦笑:“没去过,听说过,咱这个家族没有修武道的天赋,若非武者,谁能走出这数百万里天地?”
小马失落的摇头:“是啊……”
“嘎吱——”
马车忽然陷进了泥泞,任凭他挥舞马鞭,也出不去了。
他只好跳下去,招呼其他三位伙计帮忙推车。
“一二三……”
三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愣是无法推动。
车厢内的老爷探出头,是个五十余岁的老爷子,留着三缕长须,急道:“动不得吗?”
“老爷,车身太重,上不去啊。”小马龇着牙,用出了全力,憋的脸通红。
“啪嗒、啪嗒……”
就在这时,旁边经过一个浑身染血的少年人,腰背笔直,如同剑锋,一袭青袍,长长的黑发散扎,给人一种十分独特的气质,口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老爷、小马和三位伙计好奇的看着他,直到他快走远了,那小马才反应过来:“小兄弟?小兄弟?帮帮忙,五两银子怎么样?”
那染血少年并不理会,仍旧自顾自往前走去。
“傻子啊?”小马嘀咕一句。
就在一群人不抱希望时,那少年人忽然转身回来,右手搭在了车身,轻轻一推。
“唏律律……”
不仅深陷泥泞的马车出来了,那卯足劲的两匹矮脚马甚至惯性的往前跑了数十步,惊的车上的老爷惊呼不断。
“好、好大的力气。”
小马和三个伙计目瞪口呆的看向少年人,却发现少年人已经大步远离。
小马只好赶上了老爷的马车,道:“老爷,那家伙天生神力,一推之力,不下几千斤。”
老爷也看向少年人的背影,喃喃道:“不是武仙人,没有武学,又一身染血,怕是个遭了兵灾的可怜人,仗着蛮力逃了出来,追上去,我要收了做护卫。”
……
“入凡、人间劫……”
辛卓缓步前行,口中喃喃自语。
身上的血是他人的,入七界山时被十几位人皇高手追上、布杀局偷袭,这些人都是当年天地幻界中被自己击溃的人。
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有多深的仇恨,明明知道自己拥有坑杀五十一位地皇的能力,还是要来送死?
五百年了,还是人皇,心中没数?
或者,就是因为自己击溃他们的天地岛的原因,才蹉跎了数百年,心中恨意滔天?
再或者,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神奇的宝物,想赌一赌?
不管如何,辛卓有预感,身后不止是这十几位人皇,应该还有更加可怕的高手在追逐自己。
“真是个麻烦事,入个人间劫,都如此麻烦。”
他揉了揉眉心。
按照望月井的指示,入“人间劫”,就是散功,但又不是真正的散功,而是将一身所学化作最原始的真气,“注入”某处大地,可以是几千里、几万里、几十万里,吸收这人间的一切喜怒哀乐,炼化自身凡体不足,
先天不足,人间万物来补!
但,本体必须将所学封存,在人间劫历练完毕前,绝对不可以动用武学神通,要像凡人一样活着。
这简直是要命的,尤其是身后还有如此多的皇极三道追兵。
不过……
倒也不至于真的像凡人一样活着,至少一次性的保命神通是真的保命!
可是,在哪里入人间劫合适?
他抬头看向前方,愣了一下。
只见前面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此刻这平原之上犹如人间地狱,入眼全是无边无际的士兵战马尸体、残破的大旗、破碎的战车、冰冷的盔甲和密密麻麻惨白的脸蛋。
硝烟袅袅,几只秃鹫冒着细雨俯冲下来,琢啃尸体。
血腥味伴随着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显然是凡间帝国的战场。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
疾走几步,到了战场的中间,微微闭眼,武念横扫四方无尽远处,好一会睁开眼睛,呢喃了一句:“好个乱七八糟的乱世!”
十九个帝国,一百余万里,打的山川破碎,饿殍遍野……
此地不合适,还有哪里合适?
尤其是,这方圆万里没有高手追到。
沉默几息,他蹲了下去,伸出手按在了地面,磅礴如海的真气瞬间钻入地下,向着四面八方无尽远处弥漫,村寨、荒野、城池、国度、百姓、士兵、达官贵人、出家人……
强烈的虚弱感袭来。
“吧嗒、吧嗒……”
身后几辆马车带着惊骇与小心,慢慢靠近,车厢内的老爷探出车窗:“小兄弟,乱世不容易,跟我走吧,我给你饭吃!”
辛卓没理会,稍稍抬起手,忽然再次按了下去,将体内储存的三千年修行机缘,尽数倾泻入大地。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人间劫,两次一起来!
一练百万里兴衰!一练百万里繁华!
一入地皇!二入古皇!
融合、分离的操作,他懂。
极致的虚弱感再次来临。
他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去,呢喃了一句:“封!”
一身武学、神通尽数封存,仅剩下那道保命神通“天地玄极罩影”游弋在经脉内。
他的脚步虚浮,脸色也有些煞白。
“小兄弟,小兄弟……”
几辆马车再次追了上来,赶车的小马急道:“你看看这吓死人的战场,再往前去就到沙漠了,你这幅样子,去了就是死,老爷看你力气不小,想收你,今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辛卓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车厢内的老爷,声音嘶哑道:“我不干粗活,不伺候人,不打架。”
小马愕然,那要你干什么?
老爷也有些迷茫:“身为下……家人,主家有难,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总要做的吧?”
辛卓摇头:“主家有难可以,其他不做!”
至少力气还是有的,杀一群兵痞子不难。
不等小马争辩,老爷点头:“可以!”
马车渐渐远去。
就在消失在战场的尽头处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位红衣老者,一位黑衣面色阴鸷的汉子。
那面色阴鸷的汉子轻轻挥手,连绵数十里的战场上的尸体,全化作了飞灰,沉声道:“气息全无,大周天追迹术也不顶用了,他不在这里,老邪,你说他干了什么?”
那红衣老者沉默片刻道:“散功!”
阴鸷的汉子瞳孔收缩:“他散功做什么?”
红衣老者道:“不知晓,横竖他跑不出七界山,这中域各方可都在看着,能不能杀他,不仅关乎你我的名声,也有宗门覆灭之齿!”
说着两人一步入空,消失无踪。
就在两人消失的几息后,一位毛脸雷公嘴的青年凭空出现,双眼微眯:“终究是慢了一步,辛卓,异族七位古皇,赌的是先入苦海七桥,你最好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孙之元!”
说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拄着拐杖的叫子,颠着手中的破碗:“赏点吧大爷们,嘿嘿……”
一步入虚无,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