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二婶本来还想拿这十两银子娶儿媳妇的,见盛清苑要坏自己的好事,猛地扑上来,就要厮打盛清苑。
然而,刘北川却目光深邃地钉在盛清苑的脸上打量了许久,并且顺手攥住了盛二婶的手腕。
他总觉得,盛清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用如此冷静冰寒的目光看着他,更不敢如此跟他说话。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有条件,你必须嫁给沈照,最好尽快成婚。”刘北川一字一顿道。
他要盛清苑退婚,村里头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但若是盛清苑刚退婚就嫁给了沈照,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过错推给盛清苑。
盛清苑自然明白了刘北川的算计,但是眼下,他刚中了武状元,别说可以在竹山村为所欲为,就是到了县城,县太爷也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她刚才说拿着婚书去告状,不过是强撑一下,增加自己的筹码。
事实,如果真的跟刘北川硬碰硬,她压根走不出竹山村。
所以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盛清苑点了点头,道:“可以,你将我要的东西拿到手,我自然会将婚书交给你。”
说着,盛清苑艰难地弯下身子,将地上痛得几近晕厥过去的沈照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河滩,走向了沈家。
盛二婶本来还想将趁机讹诈十两银子,然后退婚了再多要点彩礼钱将盛清苑卖掉算了。
谁知道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反将她一军!
“北川,你别听那个死丫头胡说,她爹娘哪里留下什么银子——”盛二婶忙不迭开口道。
然而,刘北川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冷冷地看向了盛二婶,道:“将东西都交出来,否则,沈照的下场就是你儿子的下场。”
他眼底迸发着冷厉杀意,盛二婶吓得瞬间双腿发软,只好哭丧着脸道:“我这就去拿——”
这边,盛清苑极为艰难地将沈照背回了沈家。
沈父打开门,看到沈照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还血迹斑斑的样子,当即吓得声音颤抖:“这,这是怎么了?”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他,他是为了救我才遭此横祸的。”盛清苑将沈照放在榻上,见他痛得面无血色,一张俊脸煞白煞白的,愧疚不已地说道。
见沈照身上的衣衫还是湿透的,盛清苑急忙让沈父取来了干净的衣衫,然后动手替沈照脱掉湿漉漉的衣裳。
然而,就在盛清苑要替沈照解开衣领的时候,沈照却挣扎着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盛清苑不解地看向他,沈照动了动干涩苍白的唇瓣,声音嘶哑道:“盛姑娘,这,这于礼不合,我自己来——”
然而,动作间,他牵扯到腿上的伤口,顿时发出了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你别逞能了,我要给你换衣服,然后马上给你固定好腿骨,否则你这腿断了就麻烦了。”盛清苑不由分说地拿开了沈照的手,然后扒下了他的衣衫。
这个时候,沈父正好将衣衫拿来了,盛清苑一边给沈照穿上干净的衣衫,一边冷得打颤道:“伯父,麻烦你去药铺给我抓点药回来。”
盛清苑见沈照房内有笔墨纸砚,急忙过去,草草地磨了磨墨,便匆忙写下了一张药方。
沈父这会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见盛清苑递了药方过来,没有多话,匆匆忙忙就直奔药铺。..
盛清苑又倒了热水凑到沈照跟前,道:“你身子还发冷,先喝点热水。”
沈照喝了大半碗的热水,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不少。
他唇瓣仍然发青,见盛清苑的衣衫还湿着,这才哑声开口道:“盛姑娘,你的衣衫还湿着,对你身子不好,你先回去换一身吧。”
这湿漉漉的衣衫仿佛在身上结冰了一样,让人不仅皮肤僵冷,就连骨头都带着寒意。
盛清苑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帮你处理伤口,你这里有干的衣衫,我先穿你的。”
说着,她走到刚才沈父取衣服的柜子前随便拿出了一套,在屏风后面换过了。
沈照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十分的长,盛清苑只能将袖子挽起来,又将腰带多缠了两圈。
刚才她换衣服的时候,虽然隔着屏风,但是沈照仍然将视线转向了屋中的火盆,直到听到她走出来的脚步声,这才抬起眼。
见盛清苑穿上他的衣衫,本来就娇俏清丽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沈照的脸色竟然隐隐有些发烫。
然而,盛清菀并无暇顾及沈照的神色变化。
她翻箱倒柜找出了沈父平日喝的烧刀子,又询问了沈照,拿出了一柄尖锐的匕首,还有干净的纱布等准备好。
她将匕首高温消毒后,沈父回来了。
盛清苑当即接过他买回来的药,取出一部分淹没成药泥,又让沈父捉了一只大公鸡过来。
“盛姑娘,阿照的伤很严重吗?”沈父面色沉重地问道。
盛清苑点了点头,道:“很严重,不仅是断了,而且骨头碎了,我需要切开他的皮肤,将碎骨头取出,然后用柳枝接骨。”
刚才沈父去买药的时候盛清苑已经让他摘些柳枝回来。
大冬天的柳枝不好找,沈父颇费了周折才从一处大户人家中拿到的。
盛清苑取出让沈父买回来的麻沸散煮开,递到了沈照跟前,道:“你先喝了这碗麻沸散,配方是我改良过的,喝下去马上就可以生效,你不会觉得痛的。”
“盛姑娘,你能行吗?你会医术?要不还是上药堂吧?”沈父怀疑又惶恐地看着盛清苑,十分担忧地说道。
盛清苑脸色沉静,道:“你放心,我定会让沈照的腿恢复如初的。”
盛清苑刚才背着沈照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左腿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甚至有一瞬间,万念俱灰。
不过看见盛清苑如今成竹在胸的样子,沈照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赖来。
“爹,你别担心,没事的,我相信盛姑娘。”沈照竟然还安抚了沈父一句。
盛清苑目光深深地看了沈照一眼。
他好心好意救自己,却因为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他非但没有责怪迁怒她,竟然还帮她说话。
这小秀才,真真是心思纯良,跟刘北川那个黑心渣男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盛清苑见他喝完了麻沸散,这才沉声说道。
这话一出,沈照本来白净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别扭的红晕来。
“盛姑娘多虑了,我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也是七尺男儿,我能忍住的。”沈照沉声道。
盛清苑这才点了点头。
她取出匕首,隔开了沈照伤着的膝盖处,然后用镊子将里头的粉碎的骨头夹出,再用甘草水将沈照的伤口处清洗干净。
最后用新鲜柳枝去粗皮,留取粘液,在其两端浸透雄鸡冠血,嵌入了断骨之中,再用桑皮线将伤口缝合起来,然后将刚才捣成泥的药敷上去,用上杉木夹板缠以纱布固定。
给沈照接骨的时候,沈父在旁边候着,看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他本以为沈照会痛得大汗淋漓撕心裂肺,然而,沈父抬起眼看向沈照,却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沈父仍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会不会是痛晕过去了?”
盛清苑摇了摇头,道:“不是,睡着了,我的麻沸散效果很好,可以长达十二个时辰。明日药效过了会有点疼,可以将茶渣再煎药给他服用。一个月后伤口就可以愈合,但是要等断骨彻底愈合,恐怕要三个月往上,所以这三个月他最好不要落地。”
沈父听了盛清苑的话,脸色有些沉重,这才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照儿向来心底纯良,从不得罪人,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断了腿?”
盛清苑正要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沈父只好走出了沈照的房间,前去开门。
门外,来的人不少。
见沈父打开门,竹山村出了名儿的喜婆张婶就笑的花枝乱颤道:“恭喜沈大叔,贺喜沈大叔啊。”
沈父一脸懵逼,他儿子今天遭此大难,有什么喜可言?
他沉声道:“张婶,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何喜之有?”
张婶翘起兰花指,笑着道:“可没有走错门,我这一趟是专门来给你儿子沈秀才保媒的,这些贺礼啊,都是刘状元让人送来的呢!来,来,赶紧抬进来——”
张婶招呼着让身后的人将东西抬进了沈家。
抬东西的都是本村的左邻右舍,抬了一笼子的鸡鸭,一头猪,还拿了绸缎,被子,枕头等不少东西。
“哎哟,刘状元可真真是大善人啊!这胸襟,可不是常人能比的!你们家沈秀才跟盛姑娘,也就是刘状元的未婚妻在河边幽会,这不,让刘状元给撞见了!但是人家刘状元什么都没有说!不仅痛痛快快的退婚,成全沈秀才和盛姑娘,还送来这么多的礼!你这是捡到大便宜了啊!不仅白得一个儿媳妇,还得了这么多东西!”
“就是啊!老沈,你们家沈照做的不地道,给刘状元戴绿帽,人家不仅没有计较,还大大方方成全他,还送了这么多贺礼,你就偷着乐吧!”
“对了,老沈啊,人家刘状元可是说了,他后日就要上京了,但是人家送了这么多贺礼过来,你总得让人家喝上一杯喜酒吧?”张婶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沈父。
这话摆明了,是要盛清苑和沈照明日就成婚。
沈父彻底懵了,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盛清苑。
盛清苑想不到刘北川这般咄咄逼人,但是眼下,要是她不跟沈照成婚,他们两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她初来乍到,保命要紧。
“沈叔,你过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盛清苑拉着沈父,进了沈照的房间,关上了门。
然而,她刚进来,却冷不丁跟刚好醒过来的沈照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