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铭吃完晚饭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看完了最近追完的剧,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以往的这个时间,他都会去傅景梵的书房给他送夜宵,但想到白天的事情,苏怀铭眯起了眼,记仇地哼哼了两声,打算直接洗漱睡觉。
傅景梵一天不吃夜宵,又不会饿死。
苏怀铭刚想走进卫生间,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管家在外面问道:“苏先生,已经睡了吗?”
苏怀铭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没有,你有事找我吗?”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管家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今日份的夜宵。
“傅先生,看您一直没去送夜宵,便让我来问一声,怕你晚上饿着。”管家很有情商,一番话说得十分有分寸。
苏怀铭却不知这一套,直截了当的说道:“这哪是怕我饿着,是他催我去送夜宵吧。”
“没有没有。”管家连连摇头,“傅先生没有催促的意思,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去?”
苏怀铭也是有脾气的人,刚想拒绝,却闻到了萦绕在鼻尖的香味。
在美食的诱惑下,他开口的速度慢了一些,“我……我确实饿了,把夜宵留下吧。”
在管家呆愣的目光中,苏怀铭直接接过了托盘,打了声招呼后,很有礼貌地关上了房门。
管家看着紧闭的门板,这才意识到苏怀铭打算抛下傅景梵,独自享用夜宵。
想到傅先生的嘱托,管家为难地挠了挠头发,在原地徘徊了几圈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去找傅景梵汇报这件事。
苏怀铭并不知道这些,坐在飘窗上,美美地为自己盛了一碗银耳羹。
最近昼夜温差大,火气也旺,合适喝莲子银耳羹。
莲子银耳羹很常见,几乎每个家庭都会做,厨师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银耳炖得软烂,汤都是透明的半胶质,口感却偏清爽,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还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花香。
苏怀铭刚喝了小半碗,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了。
苏怀铭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傅景梵身材颀长地站在门口,抱着手臂,慵懒的斜倚着门框。
苏怀铭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傅景梵没有回答,而是礼貌周全的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苏怀铭曾经见过傅景梵浓黑恶劣的内里,并不吃这一套,冷声说道:“如果我拒绝,你就不进来了吗?”
傅景梵并不意外苏怀铭的回答,挑了挑眉,“当然,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我只能一直在这站着。”
说话的功夫,苏怀铭已经喝完了一碗银耳羹,有了美食治愈,苏怀铭的心情顺畅了很多,见傅景梵这个大高个杵在门口,实在堵得慌,便勉为其难放他进来了。
傅景梵坐在了飘窗对面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苏怀铭。
苏怀铭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又盛了一碗银耳羹,刚拿起勺子,就听到傅景梵直白地问道:“今天为什么不来给我送夜宵了?”
见苏怀铭不愿意搭理他,傅景梵又换了个说法,“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怀铭抬起头,皮笑肉不笑道:“我哪敢生你的气啊,而且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何必生你的气呢?”
傅景梵赞同的点了点头,“我确实没做错什么。”
苏怀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忍着没有把傅景梵叉出去。
“我知道你在想哪件事情,等我说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傅景梵抢先开口。
苏怀铭只能把嘴边的优美中国话咽了回去,抱着手臂,靠在软件上,十分大佬的冲傅景梵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我知道首席设计师这个头衔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压力,或者是束缚,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傅景梵把苏怀铭当成了合作伙伴,完全是对等的态度,试图说服他,“我并不会强行给你设置目标或其他限制,也不会用领导的头衔压你,我会给你一个完全自由的环境,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开出条件,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傅景梵身体微微向前,黑眸倒映出苏怀铭的身影,声音放轻了不少,“你和李夫人趣味相投,创作理念能碰撞出更多的火花,跟她一起设计,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
苏怀铭听到最后一句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但创作和设计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让他觉得辛劳又痛苦的事情,而且有老夫人这个忘年交,他对能设计出怎样的成果多了一丝期待。
苏怀铭只是不喜欢被强做无感的事情,并不是真的想每天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张着嘴等饭吃。
虽然会付出一些心力,但他并不排斥这件事情。
真正让他顾虑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迫卷生卷死,还产生了别样的纠葛。就比如说等到要离婚时,他因为这个首席设计师的头衔,没办法及时脱身。
感觉到了苏怀铭态度的松动,傅景梵接着说道:“你可以试着向我提意见,看我会不会答应你?”
苏怀铭本着“试一试也不吃亏”的态度,问道:“如果我当了这个首席设计师,四个月后我想要卸任,你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止我。”
傅景梵点了点头,“可以,我答应你。”
苏怀铭感觉到了傅景梵的诚意,态度也端正了一些,“我不想要有什么任务或者是目标,我有灵感了,就会去创作,但你不可以逼我,也不可以干涉我的创作理念和过程。”
傅景梵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正是我的本意,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更好地创作,我会把这些全部写进合同,你可以请律师仔细检查。”
苏怀铭狐疑的看着傅景梵,像是不认识他了,“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傅景梵猜到了苏怀铭的潜台词,眸子微微下压,表情带着丝无奈,“我不是周扒皮。”
苏怀铭顿了顿,接着问道:“可是我跟你的风格截然不同,你能够容忍得了吗?”
傅景梵听到这话,垂眸看着苏怀铭。
苏怀铭正抱着软枕,小小的一只缩在飘窗上,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目光明亮又警惕。
傅景梵心头一动,身体前倾,将苏怀铭照在了自己身下,轻声道:“一颗种子只有在合适的土壤中,受到极致的呵护,才会发芽成长。”
傅景梵眸色晦暗,意有所指道:“一个合格的花匠,在面对最娇嫩的花时,必须懂得只有付出诚意,才能看到最美丽的风景。”
苏怀铭思索了几秒,下意识想点头赞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挑了挑眉,瞪着傅景梵,“你说谁娇嫩呢?”
傅景梵喉结滚动,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嗯,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直了身体,用正式的语气问道:“所以你愿意吗?”
苏怀铭当初的顾虑已经烟消云散,也很珍惜能和李夫人合作的机会,思忖了几分钟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
没有压力做感兴趣的事情,拥有绝对的自由,还能拿一大笔钱,好像也挺不错的……而且像傅景梵这样的冤大头老板也不多见。
傅景梵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有露出一丝欣喜,神情淡然,仿佛早就把一切掌控在手中。
苏怀铭眉头一动,心中警铃大作,突然感觉到了与虎谋皮的危险,但这只是一个飘渺的想法,毫无证据,他不好突然反悔,只能勉强压下了这个想法。
在苏怀铭沉思时,傅景梵一直注视着他,苏怀铭的思路被迫中断,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傅景梵顿了顿,问道:“不打算给我留一点吗?”
苏怀铭愣了几秒,顺着傅景梵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思考时,习惯性地喝银耳羹,喝得只剩下了半碗了。
苏怀铭故意说道:“没有这半碗,你会饿死吗?”
傅景梵似是没有察觉到语气的尖锐,态度仍然矜贵,但说出来的话却跟他的人设极其不符,“是的。”
傅景梵如此耿直的两个字,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哽了又哽,只能把碗推给了傅景梵,“快吃吧,小心别饿死了。”
傅景梵坐在飘窗另一边,在苏怀铭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动作优雅地喝完了那半碗银耳羹,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了贵气。
等傅景梵放下勺,苏怀铭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继续工作吧。”
傅景梵抬眼看向苏怀铭,询问道:“你要休息了吗?”
苏怀铭点了点头。
傅景梵没有多打扰,直起身朝门口走去,“我也回去休息了。”
苏怀铭脚步一顿,下意识反问道:“你不工作吗?”
在苏怀铭惊讶的目光中,傅景梵点了点头。
以往这个时间,傅景梵还在沉迷工作,等整栋别墅的灯都熄灭了,书房的灯依旧亮着,这还是第一次傅景梵这么早休息。
傅景梵拥有着那么大的商业帝国,势力盘根错节,若是没有新的工作,那只能说是傅氏要破产了。
苏怀铭的思维不小心发散到了奇怪的地方,看着傅景梵的目光,震惊中多了一丝同情。
傅景梵沉默了几秒,读懂了苏怀铭的目光,无奈地答道:“公司的经营状况很好。”
苏怀铭被戳中了心思,干巴巴地咳了两声,躲开了傅景梵的目光,假装他刚才什么都没有想。
傅景梵站在门外,苏怀铭刚打算关门,却对上了傅景梵黑亮的眸子。
夜色的笼罩下,傅景梵的身影更显得高大,气息神秘又深沉,语气却很轻,莫名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怀铭动作一顿,愣愣的看着傅景梵,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种话。
“晚安。”苏怀铭又补了一句,“祝你一夜好梦。”
傅景梵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去,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别墅里大部分的灯还亮着,但傅景梵卧室的灯已经熄灭了,他躺在床上,被子微微隆起,月色温柔地洒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沓下淡淡的阴影。
傅景梵的呼吸逐渐变得轻浅,耳边还回荡着苏怀铭的那句“祝你一夜好梦”。
时间慢慢流逝,屋内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住了。
半个小时后,傅景梵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目光清明,没有刚刚醒来时的混沌。
傅景梵盯了半分钟的天花板,慢慢坐起来,用手撑着头。
没办法,他睡不着。
他一向晚睡,但那天在游艇上,他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睡了很久。
他莫名想再体会一下这种感觉,这才会早早上床,试图睡着。
但他尝试了各种办法之后,依旧没办法做到。
傅景梵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十分清楚地意识到:
只有看着苏怀铭的睡颜,他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