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肃柠和牧云笙站在颜勋面前。
颜勋坐在他的办公椅上,面色严肃地盯着两人。
温肃柠还算冷静,四平八稳地站着,也敢和颜勋有视线上的接触,就是从脖子根到耳尖都蒙着层淡淡的红,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握着。
牧云笙就惨了,他恨不得抄起颜勋桌上的装饰品往自己头上来一下,彻底忘记他刚才手脚并用从桌洞里爬出来的场景。
尴尬,太尴尬了!
他这辈子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事!
牧云笙猪脑过载,想不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发现和温肃柠的关系就发现吧,可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情形,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颜叔叔啊!
最终还是颜勋率先开口:“谁来解释一下是什么情况?”
牧云笙大脑迟钝运转,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解释,尽可能挣扎一下时,就听到身边温肃柠平静道:“他过来找我玩,我手头还有资料没看完,就让他稍等会儿。”
“结果我笔掉到桌子底下了,他抢着说要帮我捡,没想到爸您回来得这么巧。”
温肃柠语调都没什么变化,似乎说的都是事实。
牧云笙一听简直太有道理了,连忙点头:“嗯嗯,对,他笔掉了,我帮他捡的。”
牧云笙拙劣的演技似乎成功瞒住了颜勋。
“这样啊。”颜勋手里拿着那只作为“罪魁祸首”的签字笔,对两人道,“我待会儿还要出去一趟,柠柠你注意点,别再把笔掉地上了。”
“好,我一定注意。”
颜勋从电脑里转走一些他需要的内容,就再度离开办公室。
随着关门声响,屋内阒寂无声。
牧云笙身体承受不住般摇晃几下,他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指还捏着温肃柠的衣角。
温肃柠被他扯着衬衣下摆拽了过去,轻轻吐出口气。
牧云笙抬手抹了把温肃柠后颈,发现他也微微出了一层汗。
“吓死我了。”牧云笙心有余悸,“我还以为要挨骂了。”
温肃柠庆幸他们很老实,没在办公室里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总感觉颜勋肯定看出点什么了,不过既然颜勋没主动挑明,温肃柠还是决定再藏一藏。
手里的工作还没做完,温肃柠站起身,他重重地用指节敲了两下牧云笙的脑袋,对着自己满脸犯错神色的恋人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坐沙发上吧。”
“知道了。”牧云笙终于乖了,试图讨好地用自己蓬松的顶发蹭温肃柠掌心,“我保证听话,小温总。”
“温总”这个称呼,温肃柠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如今从牧云笙嘴里喊出来,竟然出奇得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自己脑子里怎么也跟牧云笙一样,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内容了呢?
温肃柠重新回到办公桌后,但想到方才发生的意外,一时半会儿静不下心来。
他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颜橙珂一个小时之前还给他发了消息,当时他在认真工作,没注意到。
那是一张截图,温肃柠一眼就看到了榜首“颜橙珂哥哥”的词条。
看这词条后面的热度,应该是哪家买的热搜。
温肃柠立刻打开微博,点进去词条,果然最顶端的博文来自某个娱乐圈营销号。
博文里有他的一些照片,其中好几张是在公司门口拍的,看着衣服和天气,应该就是今早他进公司时被蹲到了。
温肃柠戴着鸭舌帽,面部被遮挡了一些,但仍能从轮廓中看出是个如假包换的帅哥。
博文不光有他是颜橙珂哥哥的内容,还带了那桩牵连到全国的拐卖案和颜家,种种关键词叠加,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颜家行事比较低调,按理说如果光是找回儿子,不至于能冲上热搜。
但温肃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新晋小花颜橙珂的亲哥哥。
本来颜橙珂拍了两部热度很高的剧,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不少媒体和狗仔都指望着能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业绩,如今有了个和她密切相关的话题,自然要好好运营。
也不知道是谁买的热搜。
温肃柠翻了翻评论,幸好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内容,就算有也被颜橙珂的粉丝压下去了。
温肃柠又看了几眼广场,感觉注意力被转移,也冷静了许多。
他回复颜橙珂,打趣道:【这下沾你的光,成名人了。】
颜橙珂正在杂志封面的拍摄现场,她把家里人都设置成了特别关注,温肃柠的消息一发过来,她就立刻收到了。
颜橙珂趁着拍摄间隙,拿起手机看了眼,不禁莞尔。
说起来……她最开始梦想当演员,就是想要独属于自己的爱。
过去她总觉得父母所有的疼爱和关注,全都是出于愧疚和补偿,把原本该属于哥哥的感情倾注到了她身上。
而如今,也成了哥哥沾她的光了。
颜橙珂为拍摄做了延长美甲的手都不太会敲手机26键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侧面戳戳:【不会打扰到你吧?】
【没事,我就是个素人,估计热度两三天就能彻底退了。】
温肃柠放下手机,更加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参加任何需要以作者身份露面的活动。
他是一本出名的紫微星作者,是声音好听的有声书主播,是颜家走失多年的长子,是当红小花颜橙珂的哥哥,是新晋导演牧云笙的恋人。
也是曾经白手起家创立出一番事业,扶持过无数中小企业的天使投资人。
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身份,很多截然不同的面,那些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秘密,没必要全都暴露出来。
只有他最亲近的那些人知道就好了。
温肃柠重新开始工作,牧云笙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小说。
中午十一点半,眼看着还差半小时就能下班去吃饭了,牧云笙才站起身,望向落地窗外面的城市天际线,放松眼睛。
温肃柠仍然专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牧云笙来到他身后,双手搭在少年肩头,给他按摩肩颈。
牧云笙为了照顾好温肃柠,专门学习过按摩,手法相当专业。
温肃柠配合着抬了抬头,也许是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码字的缘故,他颈椎偶尔会不太好,具体表现为如果长时间伏案工作,会血管性头痛。
被牧云笙按摩会舒服很多。
指针逐渐逼近十二点,终于在距离下班时间还剩下五分钟时,温肃柠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就先到这里吧。”他伸了个懒腰,将头靠在头枕上,放松仰着,自下而上地看牧云笙,“下午再弄弄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么快的吗?你昨天不还说事情挺多的。”
“今天状态好,效率比较高。”温肃柠站起身。
其实是颜勋不在,他可以放开架子的干,反正牧云笙对公司经营方面一窍不通,他就算拿出全部本事,牧云笙也只会两眼放光地拍手说哇好牛,压根不可能起疑。
“中午想吃什么?”牧云笙问出了人生最大的难题。
温肃柠想了几秒钟,决定放弃思考:“随便,你来定。”
“又把难题扔给我了啊。”牧云笙嘶了声。
他沉吟片刻,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我们去吃蟹黄饭吧!”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了路边小店的桌边。
这家店的蟹黄面和饭都特别好吃,一碗才22元,虽然以牧云笙的饭量,需要两碗才能吃饱。
小店平平无奇,要不是牧云笙闲着没事刷美团,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店,但蟹黄饭的味道比大酒店里868元一份的“珍品”还要好。
对于餐饮业来说,贵,当然不代表味道最好,很多名声在外的餐厅都是智商税。
他们点了三碗蟹黄饭,又额外要了一份蟹黄和卤鸭,点完单之后,店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很快就没位置了。
牧云笙从冰柜里拿了两罐可乐,扔给温肃柠一瓶,拉开拉环,气泡细密地涌上来,抿上一口沁人心脾。
牧云笙吃饭速度比温肃柠快,在温肃柠饭还没吃完时,他就已经干掉两碗蟹黄饭,开始啃卤鸭脖子了。
吃饱喝足,温肃柠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就听牧云笙又发出灵魂疑问:“唉,晚上吃什么呢?”
“到时候再想吧。”温肃柠吃饱了,再想吃的都有点要吐。
牧云笙把温肃柠送回去,保险起见,他没到颜家楼下,在小区门口停下。
温肃柠回到家,颜勋和颜橙珂都不在,只有姚吉薇坐在客厅里玩消消乐。
见温肃柠回来,她抬头问道:“柠柠在公司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温肃柠坐到她身边,“遇见不懂的问题大家都愿意帮我,现在还算顺利。”
姚吉薇松了口气,本来她还担心颜勋让温肃柠到公司学着处理工作,实在太难为孩子了,既然温肃柠说能适应就行。
和母亲聊了两句,温肃柠就上楼休息,他下午还要去公司继续工作,不保证良好的精神状态容易效率低下。
他睡到两点半,才打车前往公司。
一整个下午,温肃柠都没从椅子上站起身过,繁冗的资料文件,让人纠结的决策,充满风险的利害关系让他久违地找到了前世工作室的感觉。
不过他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本事都还在,等到终于把最后一件事处理完,将所有需要颜勋签字的文件都放在桌子右上角,温肃柠抬起头,天色早已暗了下去。
稍微加了个小班,不过明天再来时就能清闲许多了。
他站起身来,右手按在腰间,悠着劲活动几下,才拿上自己的手机钥匙往外走。
电梯里温肃柠给颜勋发送消息。
【爸,工作都已经处理好了,需要你签字的文件在桌子右上角放着,你明天来的时候签上就行。】
颜勋正在律所里和律师交谈,收到温肃柠的短信,愣了下。
全都处理好了?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以颜勋对温肃柠的了解,这就是说,温肃柠把这阵子积压的工作都做完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要是知道温肃柠才是第三天过来公司,他之前在养父母家生活,压根就没有接触到商业工作的机会。
也就是说,温肃柠只用了之前两天就完成上手,可就算是硕士博士出身的专业人员,第一份工作时都还需要实习期适应呢!
颜勋真的搞不懂温肃柠是怎么会这些的,难道真的是天赋异禀,写文查阅很多资料钻研,钻研到最后自己也变得精通了?
反正甭管如何,温肃柠的表现更加坚定了颜勋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决心。
牧云笙半小时前问他晚上要不要出去玩,温肃柠想了想,回复道:【今晚我在家吧,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牧云笙:【那好吧,我看过两天有个新电影还不错,咱一起去看?】
温肃柠:【行】
和牧云笙出去玩,大概率晚上回不了家。
温肃柠此前也有过夜不归宿,但那时候他在外面有租房,可以说是在租房里休息,而现在的夜不归宿就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一想到早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故,温肃柠到现在还脑子嗡嗡的。
码字群里,小黑下班之后在单位食堂吃过晚饭,开始问大家要不要拼字。
温肃柠已经存稿完结,回应他的只有鱼鱼。
鱼鱼:【来啊,我还差一万。】
小黑:【……我也还有一万,真的要死了,等我倒杯水和你决战紫禁之巅。】
酥宁:【要加更吗?】
小黑:【过两天要去z市出差学习,得存点稿,万一到时候再忙得没时间写就得断更了。】
鱼鱼:【哇我记得酥宁也在z市,你们俩会不会面基啊!】
酥宁:【我都可以,还得看小黑能不能有时间。】
小黑:【既然如此我肯定得抽出时间啊!】
鱼鱼:【完蛋,你俩要面基了,只有我孤零零地在群里……干脆我也过去好了!正好有一段时间没出过门了,当做旅游。】
酥宁:【行啊,你们尽管来,在z市我负责招待。】
鱼鱼:【那我就看看安排,准备去了!小黑你什么时候出发?】
小黑:【后天!当天坐飞机到可能白天要忙,和你们见面的话要等到晚上了。】
鱼鱼:【那我看看后天下午的票吧,到时候咱再约时间见面。】
小黑:【你去几天啊,孩子没事吗?】
鱼鱼:【孩子让她爹和爷爷奶奶看着,总不能家里离了我就没法过吧。】
三人热火朝天地聊着面基事项,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小黑才率先刹车:
【不行不能聊了,我得赶紧写,希望凌晨一点之前能写完。面条泪.jpg】
鱼鱼:【俺来陪你了!】
见他们开始了码字,温肃柠就去软件上看酒店。
小黑出差,单位会给订好酒店,为了让他少在路上耽误时间,温肃柠就看了在他目的地附近的几家,主要和鱼鱼商量着选择。
酥宁:【这家怎么样?】
鱼鱼:【太贵了吧!我这辈子都没住过一千多一晚的房间,这就是大城市吗!】
酥宁:【这家环境比较好,其它设施也都齐全,主要有专门的工作间。】
鱼鱼:【你还想咱坐一块码字是吧,我已经识破你的计谋了。】
酥宁:【主要是想看你手搓键盘起火。】
鱼鱼:【行,那我就把我的燃风带过去,行李箱里不光要放电脑,还要放键盘,这就是悲哀码字工的人生吗?】
鱼鱼边和温肃柠聊天,边看酒店看高铁票,边跟小黑pk,还毫无悬念地赢了。
小黑:【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感觉今天真的要写到一点了,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