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养母瞬间变脸,轰然腾起的愤怒烧穿了慌乱,她立刻高高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温延越脸上。
“好啊,看到温肃柠如今成了有钱人,就不认自己亲爹亲娘了是吧!”
温延越捂着疼痛的脸,听母亲跌坐在椅子里,崩溃地哭道: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竟然是个白眼狼!”
他张了张嘴,想要向母亲解释,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说到底……再怎么判,也只会有三年而已,等到爸爸妈妈从监狱里出来,他也还在上着大学。
可温肃柠的母亲是真真切切承受了整整二十年的愧恨和痛苦。
母亲还在撒泼式的哭喊呼嚎,她骂温肃柠心肠歹毒手段毒辣,骂温延越白眼狼没良心,骂丈夫没本事,要不是当初一直生不出孩子,也不至于去买一个,骂三叔给他们介绍了卖家,最后害了他们所有人。
温延越就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所有人都有错,全世界都有错。
只有母亲她嘴里的自己,最为无辜。
温延越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能真切感觉到自己的不孝,可这样泼皮无赖,打了自己耳光还痛骂他是白眼狼的母亲,还真是他熟悉的那个吗?
他默默地看了许久,选择了离开。
温延越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很累很累,特别是颜橙珂就在大厅对面,用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望着自己。
牧云笙来到颜橙珂身边。
“事情会处理好的。”他低声道。
颜橙珂点点头,她从来不怀疑父亲想要报仇的决心。
只是想起来未来那对夫妇将要接受的惩罚,颜橙珂就颇有怨言:“为什么最高只能判三年啊?难道说这样足以毁掉一个家庭的行为,就只值得受到三年惩罚?”
“因为他们是买方,现在的法律对卖方的惩罚会更重,如果能找到当初究竟是谁在超市里抱走了温肃柠,由于属于以出卖为目的偷盗婴幼儿,可以判处十年以上或无期。”
其实牧云笙也觉得对养父母的惩罚太轻,温肃柠在他们家究竟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只有温肃柠自己知道。
就算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温肃柠也从来没有给他说过。
又过了几分钟,温肃柠和提供完证据的颜勋走了过来。
“暂时先不要告诉你妈妈。”颜勋对颜橙珂道,“还是得慢慢给她说。”
颜橙珂点头:“我知道的。”
她瞥了蹲在派出所门口的温延越一眼,对温肃柠委屈道:“哥,我不想让你再跟他有任何关系了,尤其是听他喊你,我真的恶心。”
他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凭什么和她一样叫温肃柠哥啊!
温肃柠揽了下她肩膀,轻声道:“我之前是为了□□,先稳住局面,后面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刚才我在调解室里,听到她打算找人写小作文,发到网上来举报我们家。”
“他们是过来旅游的外地人,而咱家本身就有基业,很容易被网民当做是仗势欺人的一方,无论结果如何,都会背上不好的名声,到时候就算说明真相,也会有许多人认为是有保护伞、找借口之类的,到时候损失的不光是名誉,还有公司里的生意,那代价就太大太大了。”
“但如果先把温延越争取过来,我们就有了更多保障,就算小作文发出去,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力的反击。”
“而且,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你的演艺生涯,你才刚刚要火,万一被扒出来抹黑说家里仗势欺人,会成为一辈子的黑点,娱乐圈水太深,那些黑子可不会管真相到底如何。”
颜橙珂冷静下来想了想,确实。
温延越的养父母虽然都被警察看着,但手机还在他们自己手里。
派出所现在无权拿走他们的电子设备,那家人大可以趁着现在抓紧时间搞事情。
只要他们找公司买点推广,这件事上热搜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候他们就会变成欺压普通老百姓的权贵。
就算撤热搜,也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成为“不可说”,勾起网民的叛逆心理,在网络中愈发快速地传播。
万一再有颜家的竞争对手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对家里会造成很大很大的打击。
而且……妈妈也会知道,现在她情况总算好了许多,颜橙珂不想再刺激妈妈了。
颜橙珂深吸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
“我明白了。”
颜勋颇为意外,他完全没想到温肃柠竟然做的这么面面俱到。
看到温肃柠对温延越的态度不错,颜勋本以为是这孩子太善良,毕竟从法律上来讲,拐卖行为和温延越无关。
而这一切,竟然都是温肃柠为了稳定现状做出来的吗?
他以为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如今总算能讨回公道,会情绪失控,各种发泄,可他竟然这么冷静,还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么多。
颜橙珂理智上明白,但余光看到温延越在外面的身影,还是心烦。
于是她径直地走出去,来到温延越面前。
“喂。”她冷冷道。
在温延越迟钝地抬头之时,颜橙珂居高临下地道:“我不管我哥跟你说过什么,从今以后,你不准叫他哥了,听见没有?”
“你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凭什么这么喊他?你、不、配。”
温肃柠还能听到养母在调解室里哭嚎,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对牧云笙道:“我想去医院一趟。”
牧云笙:“我陪你。”
两人走出派出所的门,温肃柠看了正在和温延越对峙的颜橙珂,妹妹双手抱胸,神情冰冷,而温延越蜷缩着蹲在角落,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颜橙珂会跟温延越说什么,但温肃柠相信她心里有数。
他们坐进车里,有牧云笙当司机,温肃柠很自觉地坐在副驾驶。
牧云笙开着车,偷偷去瞅温肃柠脸色,比最开始平静许多。
说起来温肃柠全程都冷静得可怕,在养父母过来闹事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摇人,把颜叔叔叫过来处理。
而且闹成这个样子,作为第一当事人,本应该情绪激动的温肃柠,半滴眼泪都没掉。
说起来,牧云笙还没见温肃柠哭过。
就算再走投无路,温肃柠也都表现得那么坚强。
“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说。”牧云笙忍不住提醒道,“不用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知道。”温肃柠明白牧云笙这样说的缘由。
但他真没什么在烦恼的,让该惩罚的人受到应该有的惩罚,于他而言完全就是值得高兴的好事。
养父晕倒之后,被警察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温肃柠只需一问,就找到了被民警看护着的养父。
此时的他已然转醒,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看到温肃柠过来,情绪立刻变得激动,就要坐起身。
“你好生躺着,别动。”
民警认出了温肃柠和牧云笙正是参与现场纠纷的两人,他已经从同事的电话里清楚了事情原委,对温肃柠这个被拐走的孩子态度相当好:“这是都处理完了?”
温肃柠点点头,问道:“我能和他说两句话吗?”
“说吧。”民警觉得有自己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温肃柠迎着养父吃人般的目光的,道:“这些年我天天打钱到家里,给你治病,怎么花了这么多钱,还这么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样?”
“你!”养父气结,他本来就是个性情懦弱之人,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养母打理,如今被温肃柠当面嘲讽,只能气得发抖。
“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轻易出事的。”温肃柠笑了下,“这几年你可得健健康康的,最起码得在监狱里蹲完才行。”
听到“蹲监狱”这三个字,养父立刻急了,“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会以为买卖人口不需要受罚吧。”温肃柠淡淡道,“确实有能够不被惩罚的养父母,但那要基于孩子和对方家庭的谅解,你觉得我像是会谅解你们的样子吗?”
养父气得掀开被子,就要颤颤巍巍地起来,要温肃柠好看,然而牧云笙一只手就把他重新放倒了。
“哎哎哎,注意点啊。”民警出言提醒,“这是在医院。”
温肃柠仍旧站在原地,半步都没动,看着神情激动的养父,又道:“你们不是很向往大城市吗?正好在这里待上个三年,管吃管住,说不定等出来还能学到一门手艺。”
“我听说z市监狱里还可以上课,也许能趁此机会,把学问再提升一下。”
“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你能活到现在,不都是我辛辛苦苦赚钱治的?”
“既然我出钱给你续命,怎么着也算得上你的再生父母吧,看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也不要求你叫我一声爹了,但是喊个恩人总行吧?”
听到温肃柠提出的“共轭父子”理论,养父差点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血氧仪发出滴滴警报,心率值还在不断攀升,护士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牧云笙唇角抽搐,用力掐着大腿才没笑出声来。
好家伙,好家伙!
民警见温肃柠话也说了,人也看了,赶紧把温肃柠请出去。
他担心这孩子再说出些什么话来,能活活把养父给气死。
虽然民警在一边听着也觉得挺解气,对于参与拐卖儿童的人,身为警察他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句。”温肃柠在病房门口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背对着病床上的养父,淡淡道:
“托你们的福,温延越以后政审背调都会有问题,没办法考编考公了。”
这句话成为了对养父的致命一击。
听着病房里的疯狂辱骂,温肃柠淡定地离开走廊。
牧云笙终于笑了出来,解气,实在太解气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吗?
养父母最宝贝的当然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因为这事儿影响到温延越未来的前途,简直能让他们一辈子追悔莫及。
温肃柠在半个小时后再度见到了颜勋。
颜勋已然一副要把所有工作都放下,专心处理这件事的模样,轻拍着温肃柠肩膀,道:
“柠柠,所有的这些你不用再管了,全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这是一桩横跨了二十年的拐卖案件,按照温肃柠的记忆和养母怒骂中的说辞,和老家的三叔也脱不开关系,z市警方会联合老家那边的警方收集证据。
颜勋当然要请最好的律师来打官司,争取让法院做出最严厉的惩罚。
“好。”温肃柠点头,有颜勋处理,他自然放心。
他现在还得回家一趟,去收拾被养父母弄乱的屋子。
“温延越。”他喊了声,对已经外面蹲了一个多小时,全程沉默的少年道,“走吧,给你找个住处。”
温延越抹了把眼泪,迟疑着站起身,方才颜橙珂把他痛骂一顿,他简直愧疚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按理来说,他不该再缠着哥……温肃柠。
可是他知道,现在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温肃柠了。
牧云笙开车,送两人回去租房。
说起来他很担心温肃柠让温延越住在那边会不会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可是要让他亲爹亲妈坐牢,难保温延越不会存着报复心理。
回到租房,温肃柠用钥匙打开家门,还好最后走时他顺手把钥匙拿上了。
所有人跟着警察离开之后,简珈齐也一直没再休息,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赶忙打开门,问道:“怎么样?”
“挺好的。”温肃柠对他笑了下,“谢谢你帮忙。”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简珈齐看了眼跟在温肃柠身边的牧云笙,到底没说什么。
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简珈齐晚上直播会熬到很晚,经常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
反正就挺激烈的……第一次意外听见之后,简珈齐还莫名其妙地失魂落魄了好多天。
温肃柠感谢过简珈齐,才走进家门,看见满屋子狼藉,忍不住叹了口气。
养父母确实挺能作,本来就在随便翻他的东西,后来颜勋过来,更是闹腾得要命。
还好自己除了电脑椅子和键盘之外,没有其它的贵重物品。
“这些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我会到颜家住。”温肃柠对温延越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需要时间来恢复,我现在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你父母能给的所有,我都能给。”
首先要保证足够多的好处,确保如果发生意外,温延越会坚定站在自己这边。
所谓好处,无非就是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的。
物质就是学费、生活费那些。
而精神方面,则是温延越在如今困境中,温肃柠所表现出来的温情。
温延越默默地点头。
他非常难过,也很慌很怕,但温肃柠让他不至于全然无措。
“我希望你能汲取教训。”温肃柠轻声道,“以后要做个好人。”
“我知道。”温延越哽咽着答应,“我……我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
温肃柠和牧云笙一起把屋子收拾整齐,所有的签名纸不管写没写完,整理好放进箱子里,待会儿开车送回颜家。
还好温肃柠写完的纸都放在书架上,养父翻到的只有空白纸,要不然被对方知道笔名,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温延越本来想帮着收拾,但温肃柠让他休息,他只能坐在沙发上,可是一安静下来,脑子里就变得特别乱。
温肃柠把大神码字的所有稿子都转移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然后把软件设置上开启密码,这样的话就算点开,也无法看到其中的文稿内容。
台式机他是不打算搬回去了,这段时间就留给温延越用吧,反正他有笔记本,在颜家也有组装好的顶配电脑。
看到温肃柠收拾被褥,牧云笙关上卧室门,小声问他:“你真打算让他住在这里?”
“嗯。”温肃柠抬头,“让他去住宾馆的话,我猜他身上没多少钱。”
“他父母应该是没机会从派出所里出来了,他刚十八,独自在外地遇见这样的事,我没必要对他下死手,做事留一线,多个朋友总比日后多个敌人要好。”
牧云笙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上前抱了抱温肃柠。
“你到底是怎么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这么好的呢?”
“因为你们给了我底气啊。”温肃柠轻声道。
“而且,就算要治他,也不能由我来出手。”
牧云笙一愣。
温肃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明白了。
“我懂了!”
温肃柠失笑:“你懂什么了?”
“你猜。”牧云笙吻了吻他唇角,和温肃柠一起收拾床铺,情绪明显好转许多。
等把该带走的东西都装进箱子,温肃柠估摸着差不多了,对温延越道:“我转给你两千块,这个月先花着,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会陪你到老家一趟,收拾上学用的东西。”
温延越深吸口气,点点头。
温肃柠:“我先搬东西回家,你要一起去吗?”
温延越赶忙道:“我在这里就好了。”
他很害怕再去到颜家。
所看到的种种都在时刻提醒着温延越,温肃柠这些年失去的到底有多少。
恐惧和愧疚时刻纠缠着他。
“行。那你自己好好的。”温肃柠把租房的钥匙给了他一把,“牧云笙的手机号我微信发给你了,如果我看消息不及时或者电话不通,可以给他打电话说。”
温延越胆怯地看了牧云笙一眼,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他之前跟牧云笙相处在融洽,现在也能看出对方很嫌弃自己。
他鼓起勇气,喊道:“牧哥。”
“嗯。”牧云笙努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他表情没那么好,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温肃柠和牧云笙搬着箱子下楼,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
他们去到颜家,姚吉薇已经回来了,发现家里没人,还有点疑惑。
“你们都去哪儿了?”听见温肃柠回来,她赶紧来到客厅,见温肃柠和身后的牧云笙搬着行李,姚吉薇一愣,旋即欣喜道,“柠柠是要在家里住了吗?”
“嗯,我以后就在家里住了。”温肃柠对她笑道,“先搬一部分东西回来,之后再慢慢带。”
“好,太好了。”姚吉薇非常开心。
温肃柠没告诉她养父母被抓的那档子事,先让她开心开心吧,这几天慢慢把消息透给她,省得刺激太大再得重新吃药。
她上楼帮着温肃柠收拾了一下行李,看到温肃柠箱子里的签名纸,道:“等书出版了能给我一本吗,我想给同事去炫耀。”
温肃柠:“到时候会有出版社寄到家里来的样书,但是妈你最好别跟同事说,笔名被太多人知道不是好事。”
姚吉薇不明白:“为什么呀?”
温肃柠向她耐心解释了对于网络写手而言,让身边朋友知道笔名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听他说完,姚吉薇明白了。
“那我不跟同事说了,书就留着自己看。”
还有牧云笙在,姚吉薇很快就出去了,等到把主要是签名纸的行李收拾完毕,牧云笙就要把箱子拿去杂物间,突然底部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条银色的手链。
手链挂着星星装饰,款式他相当眼熟,几个月前,他在温肃柠书桌抽屉里找到过一条月亮装饰的。
当时温肃柠让他直接扔掉。
牧云笙很确定这是一对情侣手链,至于究竟是谁送给温肃柠的,答案显而易见。
晦气啊。
牧云笙切了一声,这玩意应该是温肃柠忘记扔了。
他将手链揪出来丢进垃圾桶,留着是不可能留着的,给秦暮招魂用吗?
温肃柠坐在床边,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长长地呼出口气。
“有点累。”他对牧云笙道。
牧云笙在他身边坐下,给了温肃柠一个拥抱:“等明天就不用再想这些了。”
温肃柠沉默片刻:“现在喊温延越出去吧。”
牧云笙摩拳擦掌:“嗯嗯。”
温肃柠打开家门的时候,温延越正在卧室里哭。
听到温肃柠回来了的动静,他赶忙抹去眼泪,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吧,带你出去。”温肃柠道。
温延越立刻站起身来,他独自在家的这两三个小时,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涌上来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很想要找谁倾诉,可是点开和高中最好朋友的聊天界面,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难道要告诉对方其实他父母多年前买了孩子,现在要去坐牢吗?
如果说了,会不会有更多的同学知道?
温延越纠结得要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也是在这时候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自私和卑劣。
还好温肃柠的到来让他暂时从烦恼中拔除出来,虽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跟着就是了。
牧云笙开车,带着他们去了z市最豪华的商厦。
车开到市中心,温延越就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了,路上到处都是车,摩天大厦这个点也还灯火通明,连缀成一片的巨型商圈耸立,电梯直接从马路搭建到三层楼。
温延越去年来z市的时候,温肃柠天天忙着码字,他就自己出门闲逛,压根没来过这种高端场所。
而且当时的温肃柠手头并不算宽裕,消费水平比较有限,饶是如此,温延越也觉得到处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繁华。
牧云笙把车听到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从直梯进入商厦。
人实在好多好多,温延越赶忙跟紧温肃柠,防止走丢。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都还没吃晚饭,牧云笙出于某种小心思,在楼上选了家餐厅。
光是看到餐厅的装潢,温延越就知道肯定非常非常贵,就连服务生们都西装革履,他穿着T恤七分裤和运动鞋进去,总感觉像乱入。
“看看想吃什么。”牧云笙主动把菜单递给温延越。
温延越接过来一看,差点傻眼,里面随便一道菜都要好几百,套餐更是贵得惊人,这一顿饭下去,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工资都要没掉。
但看到温肃柠的表情,温延越就知道哥哥肯定经常来这种档次的餐厅吃饭。
是啊,哥哥本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本该从小就如此长大,而不是在自己家里负责亲手做饭。
温延越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如此之大的落差,温肃柠就算怎么恨也不为过。
温延越看了两遍,还是将菜单给了温肃柠:“哥……柠哥你点吧,我不懂这些。”
温肃柠熟练地点了十几道菜,温延越感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但他老老实实什么没说。
等到上菜,温延越才明白为什么点了这么多,每道菜用精致的小盘盛着,看起来也就是一口就能吃掉的量。
就这一点点都这么贵?
温肃柠偶尔会简单给他说一下食材和吃法,温延越含在嘴里不敢直接咽下去,这么贵的东西,当然得好好品味才行。
主食是牛排,温延越从来没吃过这样嫩的牛肉,配合上酱汁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本来他今天情绪崩溃,哭得没什么胃口,结果现在又来了食欲。
中途温肃柠站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
两人视线相交,牧云笙眯了眯眼,看到温肃柠对他隐秘地轻轻点头。
温肃柠走远了,牧云笙收起了全部表情。
既然温肃柠不好亲自出手,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
“温肃柠之前给你说,他会负担你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吧?”
温延越怯怯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
温肃柠迟疑着,又点了下头。
“啧。”牧云笙皱起眉头,不悦道,“你知道你哥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就在外面打工吗?他刚高考完就在努力赚钱,你呢?”
“你这次出来旅游的钱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你爹妈的工资,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有机会出来,和温肃柠之前的付出没什么关系吧?”
“我……”温延越说不出话来。
“你十八了,比他高比他壮,温肃柠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来赚的,没要过你们家里一分钱。”
“他答应你了是因为他心眼好,但你总不会真要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吸他的血吧?有些话我不想说,但事实就是证明,和温肃柠相比,你就是个废物。”
温延越脸涨红了,牧云笙的话让他羞愧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但还没完。
“你知道你哥最困难的时候身上就只有两千块了吗?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赚钱,就连动手术都只能借我的钱去做,刚从icu出来身上还插着管,都要挣扎着爬起来工作。”
“现在他手头确实宽裕了,可是你不觉得愧疚吗?你该不会是吸血鬼当得太久,就觉得他现在找回了亲生父母,家境还不错,之前受过的苦就能一笔勾销了吧?”
牧云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直直地刺在温延越心上。
和哥哥比起来,除了成绩更好一点,自己简直是一无是处。
就连成绩好,也是因为他上学期间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用做,才换来的。
他是真的没用。
“我、我不要钱了!”温延越双手用力握拳,他浑身颤抖着,哽咽道,
“我会在学校里努力拿奖学金,再出去打工赚钱的,我、我不会再吸他的血了!”
牧云笙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冷哼一声:“那还算你有点良心。”
温肃柠在这时很巧地回来了。
他回到位置上,见温延越流了眼泪,故作疑惑地道:“发生什么了吗?”
温延越抬手抹了把脸,努力平复心情,道:“没事。”
牧云笙咬着筷子,对温肃柠眯眼笑了笑,露出一侧的虎牙:“就这一会儿工夫,能有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