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火球气势汹汹,烧得半条街都亮了起来，大面积的密集火焰逼得顾怀迟和苏行云分身不得不狼狈后退。
橘色火光映亮了江简的眉眼，尽管他伪装后的瞳色带着浅红,但那种带着冷感的眼神，顾怀迟熟悉无比,他猛地愣了一下。
手臂畸变成的触手这时被火焰烧断,越州和秦新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江简也在同一时刻猛地往前冲，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接住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人。
顾怀迟挥舞着触手，拍开火球的同时,他也往前,朝着江简冲去。
但江简的身体却忽然一侧，掌心里再次凝聚起明亮的赤色火焰，表面还带着噼里啪啦作响的蓝色电弧。
江简将这一团带着雷电的火焰,拍进了苏行云的分身里。
这一切来得过于猝不及防,等雷光穿透身体,火焰在苏行云分身里燃起明亮的火痕,她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紧跟着的下一秒，苏行云的分身炸开,无数细小的蜘蛛飞溅开来，又高温、火焰与雷电瞬间点燃摧毁。
就像是爆开的烟花，细碎的光点向着周围飞射，又在下一秒瞬间黯淡。
江简在烟花绽开的时候，就再次转身,又一个带电的火球砸向顾怀迟。可惜有了苏行云分身在前,尽管仓促,但顾怀迟还是有了反应时间，最后江简只是击中了他的一只手臂。
在赤色火光亮起的前一刻，顾怀迟自己斩断了整跟手臂，迅速后退拉开了距离。
周围同时传来“咚咚”两声响，是越州和秦新乐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顾怀迟看了一眼落地的两人，再转头看向江简，眼镜镜片反射出白光：“这么快的攻击速度，不是第一次了吧，房东先生。”
江简抬了抬眼睫，有些意外：“你认出来了？”
顾怀迟断掉的胳膊伤口处，一只新的手臂快速地重新生长出来，新生的肌肤上满是湿润的血迹。顾怀迟活动着新的手臂，瞥见手指上猩红的血色时，他厌恶地皱了一下眉。
这个表情很细微，也很快速，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接着顾怀迟神色温润平和，唇边扬起了礼貌又温柔的微笑：“你的眼神总是很特别，我很喜欢，所以记得很清楚。”
江简重新看了眼顾怀迟的信息：【A级畸变者，畸变方向-触手、无限再生。】
“你不是说当社畜没有前途吗，”江简道，“为什么现在还在打工？”
顾怀迟被问得愣了一下，他并不觉得，也不认为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打工”有任何联系。
“刚刚那个女人，”江简指了指地上一层灰烬，那是从苏行云分身上落下来的小蜘蛛尸体，“应该就是你上司吧？”
顾怀迟道：“不，我们是同伴。”
江简抬起眼，眸光被火焰映得很亮：“同伴会用话术给你画大饼，还PUA你吗？”
顾怀迟绷紧了嘴唇，脸上那层笑意顿时消失了。
苏行云的言行举止，像极了整天用“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让我失望”，来PUA下属的上司。而那一套“我们会得到神明力量”的说辞，则是她给画给顾怀迟的饼。
这些心机套路，顾怀迟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他潜意识里把这些东西忽略了。他跨过人性的约束，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他已经不能失败了。
“只要任务成功，我就能得到足以让我站在世界之巅的力量。”顾怀迟垂着头喃喃出声，更多的触手慢慢从他后背里钻出来，他的力量突然在短时间里暴涨，让他的等级迅速升到了A+级。
也因为力量迅速升高，他的脸开始发生畸变，一个个鼓包胀了起来，将他的整张脸都撑得变了形。
顾怀迟抬起头，他脸上的鼓包顶歪了他的脸，让他的表情狰狞又奇怪：“过程怎么样，还重要吗？”
江简视线往他身后落了一瞬，语气和表情都非常自然地问道：“所以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顾怀迟背后飞舞着大量触手，黑压压的，像是一片压在他背后的黑色天幕，让他的身形充满了压迫力。
大概是觉得江简他们没有威胁性，所以顾怀迟回答了江简的问题：“献祭整个城市里的所有人，用他们来为邪神打造一具可以降临的躯体。现在种子已经全部种下，长出了神明的骨肉，只要让它们融合……”
顾怀迟吸了口气，语气里有压不住的激动：“——神明就会降临。”
江简表达了疑惑：“圣光觉醒者已经到了，并且清理掉了几个你们所谓的骨肉，缺失了部分身体的神明，还能降临吗？”
顾怀迟轻蔑地笑了一下：“那不过是几个脚趾头而已，真正重要的部分……你们不会有机会碰到的，包括那个圣光觉醒者，也不会再有清理污染的机会了。”
他说话时，触手飞快滑动，如同一道凶猛奔腾的黑色蛇潮，杀意凶狠地咬向江简。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顾怀迟脸上那些畸变出来的鼓包数量更多了，其中几颗甚至扭动了几下，好像有触手要从里面钻出来，他的力量值还在飞速上涨。
江简眼睁睁地看着他信息条里的等级A+，在一闪之后，变成了S。
系统这时出声：【虽然这个畸变者的等级不是走自然渠道升高的，但他现在的等级还是比你高了，宿主。】
江简现在还是个A级，在进入江城雾都后，他短时内吞食了大量污染，力量涨得很快，巅峰时期，甚至短暂的碰到过S级（9000）的边缘线。
现在他第二个十点力量已经解锁完毕，第三个十点力量值的解锁进度也已经达到了90%。一旦第三个力量值解锁，江简的等级会立马重返S级。
但江简并不想解锁那么多力量。当初他离开游戏系统的时候，主脑系统曾经告诉江简，如果他在现实世界里拥有的力量超过临界点，他会被再次拉入游戏。
但主脑系统并没有直接告诉江简这个临界值到底是多少，可能是江简力量的百分之九十，也可能只有百分之三十。
江简不想冒险，他目前也不需要那么高的等级，对于江简来说，A级已经够了，况且……
看着凶狠袭来的黑色触手们，江简眸光移动，瞥向了顾怀迟的背后——况且，现在不是只有江简一个人在打怪。
在触手碰到江简的前一秒，一道雪白的剑光在顾怀迟背后划过，剑刃锋利利落，整整齐齐的切掉了顾怀迟的大片触手。
顾怀迟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之前已经被他弄得半死不活的秦新乐，那女人竟然还能爬起来！？
一刀划完，第二刀紧跟着从上空落下，这次对准了顾怀迟的脖子。
顾怀迟反应很快，触手随之移动，就要再次扇飞秦新乐之际，越州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定。”
言出法随，哪怕顾怀迟的等级比几人高，他的身体还是无法阻挡地停滞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秦新乐的刀刃再次砍来，深深地切进了顾怀迟的脖子里。
大股鲜血喷溅出来。
顾怀迟的头，就这样直接被削掉了。
脑袋脱离身体，飞起的瞬间，他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奇怪，奇怪视野怎么突然变高了。直到他的脑袋落在地上，颠倒的视野里，出现了他跪倒的无头身体，他才意识到，他被人砍掉了头。
他唯一无法再生出来的器官，他的头，没了。
在他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地方，在他已经得到了大量力量，即将改写人生命运的前一刻，他就这么憋屈又猝不及防的，被砍掉了头。
他那大量畸变的，带着无数触手的身体，就那么喷着血，直挺挺地躺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像是他即将改变，但又戛然而止的人生。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他明明把能付出的，能牺牲掉的所有，全都付出并牺牲了，他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难道他这辈子，注定了要一事无成吗？
耳旁响起不徐不疾的脚步声，顾怀迟转动着眼珠，他先是看见了那两个联手砍掉了他脑袋的人。
秦新乐和越州已经用光了最后的体力，两人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跪在地上，都已经无法再动弹了。
顾怀迟的目光在越州那边停留了一瞬，因为这个人距离他的身体最近。一瞬间，他脑子突然生出个不可能妄想：想让越州把他的身体搬过来，然后和他的头接上。
他太不甘心了。
脚步声再一次响起，顾怀迟费力地抬起视线，这次他看见了江简。用口罩遮挡着面容，只露出了那双既冷淡又坚定的眼睛的江简。
江简蹲在顾怀迟的头旁：“看在你以前是我房客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遗愿，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现在就告诉我吧……帮你把头接回去除外。”
顾怀迟明明很不甘和愤怒，但江简最后那句话，还是让他笑出了声。
“我没有……”他说着，突然想了起来，“不，也有。麻烦你帮我，给我侄子收个尸，也不对……他的身体早就被吞噬干净了，没有尸体可以收……”
顾怀迟的话很是混乱颠倒，江简没听懂：“什么？”
头首分离的顾怀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顶多几分钟，他就会彻底死亡。也许是将死之善，也许是顾怀迟想在自己消失之前，再多留下一点痕迹，他决定把一切都说了。
“十里镇上的那个种子，是失败品，出现在江城里的这个种子，才是成功的完全体，种子可能不止一个，我听苏行云说过，只要祭祀足够，他们可以制造出很多种子。”
“种子里的污染非常强，想用它来制造神明的躯体，需要先用人类的身体作为容器，让它在里面生长，但苏行云找不到合适的成年人来作为容易。因为具有理智的人，稍微和种子对视几秒，就会因为精神不稳而陷入疯狂。”
“我们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能承受完整种子的人。”顾怀迟的生命流逝得越来越快，连意识都在逐渐散乱。
顾怀迟加快了速度，简单但混乱地说：“种子被分成了很多份，但大部分都不重要，头，躯体，以及四肢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清理掉这三个，江城的污染就能结束了，但是——”
他想伸手拉住江简，以强调自己接下来的话的重要性，但这个想法，如今真的只能是想想。他没有身体，可以让他碰一
“他们三个，必须要同时清理掉，要不然其他的部分会同时失控。”顾怀迟的视野开始发黑，他双目无神地对着前方，嘴唇开开合合，断断续续地吐出虚弱的声音，“到时候就……其中一个……背后……江简……”
顾怀迟的声音停止了，他的眼睛仍旧睁着，但眸光已经彻底灰暗。
江简低眸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你下辈子能得偿所愿。”
顾怀迟半睁着眼，表情凝滞。
江简伸出手，给他合上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寂静里，突然响起了窣窣的爬行声，那是触手贴着地面移动的声音。
江简猛地回头。
顾怀迟的身体就躺在不远处，断口整齐的脖子处，正在慢慢长出一颗新的，颜色惨白的头，随着脑袋的钻出，那些铺在地上的触手抽搐一样的挪动着。
“我就知道。”惨白的人头慢慢转过来，露出了那张与苏行云一模一样的脸，“男人没一个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