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货架果真已经几乎被搬空了,只剩下些口味难吃的泡面,或者价格昂贵的零食罐头,进口饮料之类的。
江简随便买了些。
回家路上,江简再次碰见了刘大妈。她一手拖着塞满了物品的购物小车,另一手举着手机,大声地通着电话。
“病毒这么危险,你不回家干啥……这几天别去做什么户外直播了,不安全的乖乖,你听妈妈的话,赶紧回家,啊……”
江简没去打扰刘大妈,他进入巷子,独自往家里走去。
他的四合院在平安胡同的巷子中间,对面和左右都有邻居。这种老式胡同,大家彼此都很熟悉,所以院门经常都是打开的状态,但今天大家应该都在外面采购,所有院门都关着。
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头,正站在江简的院子门前。
听见江简拖动购物车的声音,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紧紧盯住了江简。
【C级畸变者,畸变方向-复眼,畸变污染值73。】
江简脚步微顿。
这么高的污染值,这个大爷应该早就失去了人形,再怎么也应该表现出明显的畸变特征,但他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表情有些阴森的普通老头。
老头盯着江简,干瘪的嘴巴慢慢拉开,露出他稀疏的黄色牙齿:“请问这里是平安胡同22号吗,我来租房。”
江简拖着买菜车,走到他的四合院门前,上面挂着陈旧的门牌号——23号。
“22号在对面。”江简放好买菜车,修长的手指搭着车把,他站在台阶上,身量更显高挑修长。
他垂着长长的眼睫,浅色的眸子里含着笑,亲和无害得像是个毫无心机的普通年轻人,“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租给你。”
老头慢慢扭过脖子,眼珠上抬,他的虹膜浑浊发灰,像是患了什么眼疾。但若是仔细看去,又会发现那层灰色的虹膜之下,有细如砂砾一样闪动的圆点。
就像是缩小到极致的无数只眼睛。
“好啊。”老头嘴角上提,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江简,“我喜欢和年轻人住一起,他们的皮肤光洁有弹性,眼睛也亮。”
江简无视了老头奇怪的话,他摸出钥匙开门:“租金三千五一个月,押一付三,水电……”
“江简,你干什么?”尖锐的嗓门打断江简的话,“这个老头是我家的租客。”
来的正是22号四合院主人王大妈。
她一手牵着孙子,另一手拖着沉沉的买菜车,三两步冲过来,笑呵呵地对着老头说:“徐大周老先生对吧?我们之前联系过,还视频看过房呢,你说你很满意我家的院子。”
老头转着眼睛,视线失焦似的,盯向王大妈那个正在吃雪糕的胖孙子。
“是啊,我很满意。”老头子咧开嘴角,“你家的大院子。”
王大妈狠狠盯了眼江简,身体一挤,横在江简和老头中间:“那就租我家,你看这马上要封了,你再不找好落脚的地方,就只能去住酒店了,我的房子家具齐全,还能给你提供被子。”
王大妈的胖孙趁着大人们都在说话,悄悄挤到江简的买菜车前,伸手便从江简的买菜车里的抠出一盒巧克力。
江简垂下眼,看着拿走一盒还不满意,还想继续拿第二盒的熊孩子。
熊孩子无所畏惧,完全没把江简这个大人放在眼里,他发现买菜车里全是昂贵的零食,贪婪顿起,竟然直接抓着江简的车,拖着往自己院子里拽。
江简拉住了车把,长长的睫毛敛着,他形状优美漂亮的嘴唇轻轻勾起:“小朋友,你仔细看看,车里装着的是零食吗?”
熊孩子恶狠狠道:“就是,我要,你给我!”
他拽着车子,却没拽动,视线不小心瞥了进去,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满满当当的零食,而是密密麻麻的赤红色蠕虫。
蠕虫们猩红粘稠,密集缠绕,滑动间甚至能听见那种呲溜的摩擦声。
“啊啊啊——”熊孩子尖叫着着松开了买菜车。
“怎么了?”王大妈急忙抱住自己的孙子,“宝宝,怎么了?”
说完,王大妈也不等熊孩子回答,扭头就冲着江简怒骂:“你干什么?我孙子哪儿惹你了,不就是抓了一下你的买菜车吗,你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
江简神情无辜:“我什么都没有做。”
熊孩子哭嚎着指向江简的买菜车:“虫!好多虫!”
王大妈往里看了一眼,只瞧见了一堆没见过的零食包装,她也知道自己孙子喜欢抢人吃的,加上旁边还有个租客,王大妈暂时没空吵架。
她匆安慰着孙子说:“没事,虫子已经跑了,我们这就回家,别哭了,回家吃奶奶给你做烤肠。”
王大妈抱着孙子,拽走老头租客,重重关上院子门。
江简淡淡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耸了耸肩,转身回家。
**
下午两点,居委会的人举着喇叭,在院子外反复喊起了通知:“因天城区出现不明传染病毒,现在暂停一切户外活动,从今天下午两点开始,全部居家隔离,非紧急情况,不要外出!”
“这次的病毒非常危险,传染病防控局会不定时对街道各处喷洒剧毒消毒水,所以请大家非必要情况,千万不要出门,避免沾染有毒物质。”
江简刚好在这时候接到了他那位白领租客的电话。
白领语气非常礼貌温和:“不好意思,房东先生,我在外地出差,恐怕暂时没办法回来了。”
江简也同样客气道:“没关系。”
白领道:“啊,对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把冰箱里的食材吃掉吗?是非常新鲜的肉类,过期或者扔掉实在可惜呢。”
江简想到了一段不太美妙的回忆:“什么样的肉类?”
“是非常可口鲜嫩的触手,我真的不想它们就这样浪费在我的冰箱里,所以,可以请你帮我吃掉它们吗?”白领不断安利,“我保证,你一定会对我的触手真香的。”
说完,白领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对,补充说:“我是说,对我的购买的章鱼触手真香。房东先生,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愿意分享这份的美食的人哦。”
江简:“……”
真的拴Q啊。
说话间,手机那边忽然传来几道怪异啸叫,然后是一阵重重撞击的乱响,白领语气开始变得急促:“我这会有事要忙,希望下次见面时候,你能吃下我的……安利。”
入夜。
江简煮了螺蛳粉,打开电视,像是往常一样,固定收听每日的本地民生新闻。
“周大姐上周带狗看病,结果狗狗竟然被残忍噶蛋,周大姐哭着对本台记者说‘我家狗狗上周刚找到条漂亮母狗当女朋友啊呜呜呜’。对此,记者表示,现在这个年代,连狗都不单身了。”
“王大妈近几天总是听见楼上邻居半夜剁肉,有时甚至还能闻见浓浓的血腥味,王大妈怀疑楼上邻居是在逃杀人魔,怒而报警。警署人员到达后,发现邻居原来是偷偷做外卖水饺的无证商贩,因为倒霉的连续坏了四台绞肉机,所以只能每天手工剁肉。对此,记者表示,绞肉机竟然能连坏四台,unbelievable!”
……
“今日的8181黑金眼到此结束,接下来请看晚间新闻。”
“昨日,有极端团体在我市天城区投放了大量烈性传染病病毒,它的致命率为百分之百,被感染者会在十二到七十二小时内死亡,请位于封锁区的居民,在封锁期内切勿外出,封锁区外的居民也请做好防护,减少聚集与外出。”
“发现身边存在任何异常情况,或是遭遇非自然危险,请拨打下方号码联系特殊部门处理。”
江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隔壁刘大妈发过来的语音:“小江,我们建了个交流互助群,我把你拉进去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物资,或者有什么消息,可以在群里分享。”
“还有,我看你平时都在点外卖,现在封锁没有外卖了,你咋吃饭哦,自己会做不?”
“要是不会……”
刘大妈洋洋洒洒,发过来十几条语音消息。
花了好几分钟的才全部听完的江简,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如此巨量的语音问题,最后只能留下个万能表情包。
好在刘大妈没再继续轰炸语音。
江简被拉进了“平安胡同居民群”,短短半分钟,群里消息就已经几十条了。
“听说天城那边特别严重,都动员武装力量了。”
“是的,我朋友亲人在天城,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
“你们真的相信是传染病毒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封锁了,我看新闻,最近几乎每个月都有地方会被封。”
“我有内部消息,不是病毒,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你们今晚可以晚点睡,说不定能看到什么视频。”
江简退出群聊,开始收拾桌碗。
【看来昨晚那个S级污染源就在天城区,宿主,你要去看看吗?】
江简把锅碗筷扔进洗碗机,懒洋洋道:“麻烦,算了。”
虽然他很想去看看有没有新的天赋诞生,但平安胡同这边都封锁了,天城那边肯定是全区戒严,江简可不想自找麻烦。
尽管联邦政府并没有公开说过关于污染和畸变的相关消息,但经过一个月的熬夜冲浪,江简多少还是在网络海洋里窥见到了些许边角消息。
比如联邦有两个特殊的部门,一个叫特殊事件处理部,一个叫异常情况调查局,两者合称特异局,专门处理那些奇怪诡异的案件。
而这个奇怪和诡异,指的应该就是污染与畸变。
所以,这个世界早就有着大量的,处理诡异的专业人员。
江简伸了个懒腰,走上二楼,取出睡衣,开始了熬夜前的准备——洗澡。
**
天城区。
全区封锁后的街道空荡昏暗,暗黄色的路灯光静静投下,照在街边停满的轿车身上。
道路两旁的小区,灯火仍旧明亮,透过打开的窗户,隐约能听见电视新闻的播放声,以及从某户人家里飘出的骂声。
“抽烟给我滚去阳台抽!”
哗——阳台门被拉开,一个中年人含着烟,拿着手机走出来,他看着昏暗无人的街道,突发奇想,用手机录制视频:“这就是封锁后的天城区,一个人都没有,所有商店,包括超市,全都……”
手机屏幕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死白的影子,他定睛看去,感觉那东西像个长得诡异的桶,但又非常的苍白。
男人正要仔细看,寂静的街道突然炸出连串的枪鸣,接着就是刺耳无比的汽车防盗鸣叫声,乌拉乌拉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夜色。
好几户人家都拉开了窗门,探头出来看到底什么情况。
其中一户人的位置,恰好就在那道死白的影子上方,他的头刚从阳台里出来,那个桶的身体瞬间炸开,闭拢的四肢翻起,它灵活得像只蜘蛛,瞬间翻过墙壁,爬上那户人家的阳台。
“啊啊啊!什么东西!”那人惊恐大叫着,幸好他练过搏击,反应迅速,一拳就把突然出现的桶状怪物砸翻下去。
怪物的长而苍白的四肢在空气里划动,它重重摔在地面上,并没有立马爬起来,而是原地抽搐,肚子随之凸起鼓包。
这一幕看得附近的人目瞪口呆,甚至越来越多的人拉开窗户,好奇地往下看,更有胆子大的,直接用手机对准了畸变怪物,拍摄视频。
怪物的腹部像是个充气的足球,鼓得越来越大——
“都关窗回家,马上!”焦急愤怒的喊声突然从楼顶传来,“那东西的肚子里就是传染源,它马上就要……”
“嘭——”
怪物的肚子爆炸了,无数白色的飞蛾从空腔里涌出,呼啦啦的四散而飞,阳台上看热闹的人完全来不及躲开,被涌来的飞蛾扑了满脸。
他们连忙用手去拍,但飞蛾早已顺着他们的鼻腔喉咙,甚至是眼睛和耳洞,钻进了他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