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这就是水泥?”秦旭抓起一把灰黑色的粉末在手中捻捻,脑中难以想象秦朔就是用这个东西在一个月里建造出了一座边关要塞,那高耸坚硬的城墙甚至远远超过了乾元关。
“嗯,使用的时候以水和之,所以叫水泥。”秦朔道,“生产起来还算简单,唯一的难处是石灰石和铁矿粉比较难得,买都买不到。”秦朔这边的许多发展都受限制于矿石原料的短缺,一直想要锻造精钢也迟迟没有进展。
“西北多矿。”秦旭提醒秦朔。
“还是自家有矿好。”秦朔其实已经派出了一只探矿小队,只是至今没有成果。
“听说小九你与李副将定下了比斗之约?”秦旭关切问道,“是否需要换一名副将由小九调度?”
秦朔摇头,“谁来都一样,不拿出点实力来把他们镇服了,都是白搭。”
“看来小九很自信啊。”秦旭笑着,对秦朔与李副将的比斗不免好奇起来。
秦朔耸耸肩道,“比斗的赛程、规矩都是我定的,这样都能输,我还是回上京城去好了。”
“好样的!有志气!”秦旭开怀地拍拍秦朔的肩膀,他是真没有料到自家小九弟能够做到如今的地步。
“林锦那边刚刚送来一百匹军马,我分一半给乾元关。”秦朔说起与林锦贸易的事情。
秦旭当然也喜好马,但也不免担忧,“那神奇的建造之术流传出去真的无碍?”
“三哥,我也仔细考量过。”秦朔将自己的想法细细道来,“草原最好的局面就是三足鼎立,我、林锦、呼图尔和三方相互制衡。”
“我虽然是新生力量,但是我背靠乾元关,有两位哥哥支持,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供给。”
“呼图尔和如今看似势弱,但是他们是草原原住民,更加了解草原,也更能适应草原的恶劣气候。其实优势不少。”
“而林锦,看似势如破竹,气势很盛,但是其实根基不稳,一则是他的势力构成复杂,底下人肯定各有心思,未必服他这个异族首领。二则是如今草原气候尚且和煦,待到入冬,草原冰封千里,林锦的困境才将将显现。”
“所以,你是想扶持林锦?”秦旭问道。
“唔。”秦朔沉吟着,不知该不该讲林锦承诺不进犯乾元关的事情告诉三哥。
“向林锦输送粮草,供应水泥的确是为了帮助林锦在草原站稳脚跟。”秦朔道,“相教于一统草原,我更希望得到一个大环境相对稳固和平的草原。”秦朔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攻城掠地上,自己又不是要做千古一帝,一统华夏大地。
“战争胜利带来的利益只是一时的。”在秦朔的理想状态里,草原三足鼎立,尔后慢慢发展贸易,彼此之间相互交流,将草原这一潭死水给盘活起来。
“恐怕林家小子志不止于此。”秦旭忧心。
秦朔点头,“他肯定是要和大凤朝开战的。”哪怕如今看来林锦的势力尚且微弱,与大凤皇朝相比似乎是蚍蜉撼大树,但是秦朔就是有一种感觉,林锦一定会和大凤朝开战,兴许是五年后,兴许是十年后。林锦绝不会龟缩于草原一隅的。
“他会从西北处进攻。”秦朔甚至能推演出林锦的想法,北边的乾元关固若金汤,又有秦家人驻守,是块硬骨头。相较而言,西北防线那就是豆腐渣工程。
“所以他才会选择与我贸易,而非定西城。”定西城早在林锦的攻掠计划中,他自然不会与定西城贸易粮草,那不是将咽喉送到敌人的手里去么。
而定西城这么多年来的有恃无恐,不就仗着北戎人要向他们购买铁盐粮食,动了定西城,北戎人自己也落不到好。
说到这儿,秦朔不由苦笑,“就是有了林家这样的乱臣贼子,朝廷才会需要我们秦家这等忠心护主的武将啊。”心中明确知晓林锦将会给普通百姓们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秦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秦家如今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想到无能为力的事情,秦朔不免心情低落,冲三哥笑笑,说道,“以后的事情太遥远了,我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说罢,秦朔道别,“待到基地建设好了,还请两位哥哥去看看。”
秦朔离开乾元关便往庄子上去,这些天来为了建设草原基地,秦朔已然一个月没有回庄子了。虽说秋桂能力出众,但是秋桂毕竟初来乍到,很可能难以压服庄子上的一众管事。
“一切安好?”秦朔回来的时候,秋桂刚刚巡查完养殖场和农地,正要往锻造坊去。
“回九爷,这一个月来庄上一切都好。”秋桂回话,说罢,秋桂引秦朔一同往锻造坊去。
“这一批买回的铁矿石成色不佳,渣滓太多,出铁率很低。”秋桂介绍锻造坊的情况。
秦朔也是无奈,“矿区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上,我们能买到的矿石很难有好成色。”民间偷运出来的矿石大多是边角料,含铁量不高是肯定的,偏偏这种成色极差的铁矿石价格还非常高,秦朔还不得不买。
“还有一点。”秋桂拧着眉道,“九爷不是命人将铜钱融化了锻造武器么。”
先前秦朔从福来钱庄兑换了山一般的铜钱回来,全都送进了锻造坊熔化了锻造武器——没有铁器就先用铜器,总好过赤手空拳。
“可是有什么问题?”秦朔知秋桂不会无的放矢,此时提起那批铜钱定然是有什么发现。
秋桂从袖笼中掏出两枚铜线,俱是泛着青绿色的青铜币,“从外观来看,两枚铜钱一模一样。但是,两枚铜钱熔化的温度却不同。”
闻言,秦朔立马明悟,“两枚铜钱的材质不同!”如今的铜钱都是青铜币,不是纯铜,里头都混着杂质合金。两枚铜钱的熔化温度不同,说明合金比例不同!
“这枚是我从上京城带来的铜钱,这一枚是福来钱庄的铜钱,放进同一个炉灶里加热,福来钱庄的铜钱更早融化。”秋桂道,“工匠师傅说,福来钱庄的铜钱里的铜含量要低一些。”
钱币的铸造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的,私下铸币是杀头的大罪,而现在很显然的是,福来钱庄很可能在私下铸币。好家伙,这山西乔家不单单是开银行的,他家这是直接开印钞厂啊!
“可是他们图什么啊?这也不是□□。”秦朔手中拿着福来钱庄的钱币细细看,和秋桂那枚铜钱相比对,无论是分量还是花纹,肉眼完全看不出不同来。老百姓将真铜钱存进钱庄,倒是兑出的是假铜钱,可是假铜钱的金属含量也不低啊!
“会不会福来钱庄也需要铜?”秋桂猜测。
“就算需要铜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差额攫取吧。”秦朔想不通。
“那就是他们自己有铜矿?铜多得用不完?”秋桂又猜测,“很多人又不是存铜钱,取铜钱。福来钱庄什么都可以存,存诗画古籍,也能去取铜钱,和当铺相似,但价钱却比当铺好上许多。”
倘若乔家自家就有铜矿,铜钱于他就如土疙瘩一般,他们那么回收各种金银财宝、诗画古籍再支付以铜钱,岂不就是无本买卖了?!
秦家老爷子当年存在钱庄的肯定也不是单纯铜钱,而是在打仗期间搜刮来的各种财宝。
“所以,乔家很可能有矿!”秦朔抓住重点。自己的探矿小队没有进展,从民间私下渠道购买的矿石又成色欠佳,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从乔家购买到成色上好的矿石?
“可是,我和乔家完全没有交情。”秦朔陷入沉思,自己该怎么才能和乔家搭上关系呢?
“而且乔家有矿仅仅是我们的猜测。”秦朔拧眉。
“老爷不是福来钱庄的大主顾么。”秋桂提醒。
秦朔摇头,“大主顾是一回事,藏匿私矿这种杀头的事情能让一般人知道么。”
“而且还会暴露了我们自己。”不然,秦家好端端地为何要购买矿石,显然是有了不臣之心啊!
“矿石的事情着急不来。”秦朔稳住心神,自己的确是缺铁,但是还没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是否要派人进山西探查一番?”秋桂询问。
“对了!”说起探查,秦朔忽而想起一件事来,“朔州城福来钱庄的管事有点问题,上回朱半子听出他的口音不对,作为钱庄主管,手中可调度万贯钱财,这种人该是乔家嫡系心腹,可他却是南方口音。”
“彪叔先前盯这管事盯了一段时间,后来调查也不了了之了。”秦朔提醒秋桂可从那个管事身上下手。
“明白。”秋桂点头应下。
北疆的生产建设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就在这种安宁祥和的错觉中,上京城终于传来旨意——新帝登基,广纳后宫。秦家八女亦在其中,一入宫便是妃位。
对于早就心中有数的消息,秦朔的心绪并未有多大起伏,反而被旨意上的其他信息吸引去了目光,与自家八姐同期入宫的还有定远侯之女,山西乔家之女,吏部尚书之女。
这新皇果然是端水大师,一碗水端平,皇后之下的四妃位置全部填满,两位武将之女,一位世家之女,一位平民出身的尚书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