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任岐也已经没必要继续掩饰下去了。
谁想害他?
他若亡,何人获益最大?
他心知肚明。
知情的人只有寥寥几个,答桉并不难猜测。
刘备不会这么做,哪怕对方不喜自己,也断然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之事,否则今后还有何人愿意投效他?
那就只有……贾龙,所谓的盟友。
「任岐,你休得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对主公不忠,如今竟有脸面怪罪到我身上?」贾龙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哪怕这是事实,他却不能背上出卖盟友的罪名。
刘章静静的看着二人反目成仇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刘备不会杀我,至多落得个软禁终身的下场,尔等就未必了。不过在此之前,该做的他还是要做,无需假手于人?
「来人,将任岐拿下,就地正法!」
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任岐是叛徒的事实。
刘章虽大势已去,但还是能指挥得动麾下亲军的,一声令下后,很快便有几个虎狼士兵一拥而上,将叛徒擒拿。
任岐不甘,拼命挣扎着,却终究抵不过这健壮士兵,很快被拖了下去。
临走前,他嘴里仍喊着「此事另有隐情,望主公明鉴之言」,企图借此说动刘章。
这也是人之常情,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自己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有几人甘愿束手就擒?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任岐伏法。
从城门向宫殿的康庄大道上,一支队伍正在缓缓行进,精兵强将簇拥的中央,是刘备的御用车撵。
这座驾大气,豪华,足可容纳近十人。随着身份地位的水涨船高,刘备已经不再骑马行军。
这既是出于地位身份的考虑,也是为了安全。
哪怕刘备武艺超群,勇冠三军,却也不得不考虑刺客问题。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的儿子尚年幼。在这种时刻,他若是遭遇什么不测,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整个关中集团会在朝夕之间四分五裂。
车撵内,刘备与郭嘉正在对弈,贾诩则老神自在般闭目养神,仿佛是在扮演二人的裁判。
至于荀或,则是负责留守后方。
就在这时,队伍当中的青龙策马赶到车撵旁,手指轻轻敲击车身。
郭嘉掀开车帘。
「何事?」
「任岐已死。」
「嗯,知道了,退下吧。」
刘备一脸诧异的看向郭嘉。
「这是奉孝所为?」
「非也。」郭嘉轻轻摇头,道:「此人虽是背主之徒,但于我们而言却是功臣,怎能杀之?」
刘备深以为然,沉思片刻后,笑道:「看来这是益州内部的问题,不过却也帮我除掉了一个卑鄙之徒,省得还要封赏他。」
「不过……奉孝可知下手之人的身份?」
刘丞相曾经也是耿直之人,如今虽然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有所收敛,却也不喜欢任岐这种唯利是图之人。
郭嘉沉吟道:「不出所料的话,贾龙此人嫌疑极大。」
话音刚落,便听一旁的青龙说道:「据我方密探所言,任岐临死前声称是贾龙冤枉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任岐临死前的话虽然不一定是答桉,却有着极大的可能。
刘备点了点头:「自古权力动人心,贾龙与任岐虽名为同盟,但当利益相对,不乏背道而驰之可能。」
很快,刘备的军队全面接管了蜀郡城防,刘备一行也来到刘章等人的酒席内。
「这一天终是来了,丞相,请。」
刘章此时已经接受现实,于是渡步上前,热情相迎。他知道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前提是不能得罪刘备。
刘备的心中也是有些唏嘘,两世为人,很多事情早已改变,但有一点却是丝毫不变。
夺刘季玉基业者,玄德也!
刘备收起思绪,笑道:「季玉兄客气了,按照辈分,吾当称你一声长兄。」
刘章亦笑道:「吾虽年长,但见玄德所作所为,实在羞于启齿。」
这话倒是不假,刘章虽年长,但他们父子几人俱是被刘备玩弄于股掌之间。
二人手拉着手来到高台上,刘章环视众人,高声道:「从今日起,蜀郡重归大汉朝廷管辖。」
这句话是一个信号,表明了臣服的意愿。
蜀郡一众文武闻言,纷纷从惊愕状态走出,随后一致俯首。
「拜过丞相!」
如今木已成舟,若是谁不愿低头,那就只能是人头落地。何况,他们并不排斥刘备这个新主。
也许早在黄忠率军进驻后,所有人都预料到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
「玄德,从今日起,蜀郡便交于你了。」刘章说完便静静的注视着刘备,他在等,等对方对他的处置。
「季玉兄言过了,蜀郡既已重归朝廷,你自然也是大汉之臣,这蜀郡太守的位置还是你的。」刘备的话令刘章如蒙大赦。
他知道自己这个太守有名无实,刘备绝不会给他留下兵权,或者说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这么做。
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总好过成为笼中鸟!
「玄德,真仁君也!」
刘备微微一笑:「此乃天子之恩。」
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贾龙从人群中走出,举手示意,义正言辞道:「丞相功高盖世,匡扶汉室于危难之间,在下提议,丞相当晋位为王!」
高祖有令,非刘氏不可称王,违者天下共诛之。
然而刘备却是根正苗红的汉皇后裔,凭他的功绩,称王已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早在刘备迁都长安之际,就有人进言让他封王,只是被他回绝了。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称王,其他诸侯就会纷纷效彷,大汉的影响力会随之被削减。
如今他的功绩又添了一笔,可以预见,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进言封王,因为没有哪个臣子能拒绝从龙之功。
刘备闻言,目光投向下方的郭嘉与贾诩,却见二人都是鼻眼观天,显然不愿在这件事上发言。
其实当初他们就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也已经得出答桉。
「备才疏学浅,怎敢称王?」
「此事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