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沉虽然应着,但脸上带着一丝不适。
周沫瞅他和吃毒药似的表情,忍俊不禁。
以前韩沉就很不喜欢走路吃东西,陪她去逛小吃街的时候,周沫故意买各种小吃,非要边走边吃。
韩沉的表情就像刚才那样,皱着眉,略带不适还有一丢丢嫌弃。
可他又惮于周沫的“权威”,不得不适应。
周沫就喜欢逗他,故意闹他。
看到韩沉又闹心又不得不妥协,那小模样又委屈又不甘,周沫有种很享受的快感。
她也就着签子咬一块鱼豆腐。
麻麻辣辣的,混着孜然的香味儿和烟熏火燎的气息,真好吃。
“你们科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瓜么?”周沫问。
韩沉蹙眉,“你把骨科当什么地方了?瓜田吗?哪儿能天天有瓜吃?”
“其他科室呢?也没有?”
“……”韩沉说:“工作都忙不完,哪儿有心情打听其他科室的事。”
周沫想了想,问:“段峰和那个小瑷呢?还有许清漓?就没后续了?”
“小瑷辞职了。”
“嗯?”周惊讶:“这事不是段峰的问题?怎么小瑷辞职了?”
“医院的护士,和流水线的工人很像,都喜欢招收年轻的,便宜还肯干活,基本全是合同工,来了又走,一茬接一茬。想要一直留下来,要么忍受高强度的工作和压榨,要么忍受同事间的流言蜚语。人际关系紧张,工作强度又大,受不了,走了很正常。”
“这可是三甲医院哎,大家挤破头都想进来吧?”
“三甲医院的护士没你想的那么好,或者说,现在的医院氛围和整体社会风气,都并不看好和看重护士,病房里管他们叫‘服务员’的比比皆是,患者眼里,天生对医生有滤镜,觉得护士比医生低一级,其实不然。老护士可比我们这些主治都经验多了。医生和护士之间没有上下级,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一样都是技术工种。医生的活儿护士干不来,护士的活儿医生也干不来。”
周沫点点头,“确实,不懂行的人,很容易误解护士。”
“之前在明德总院的时候,胃肠外科有天晚上是个年轻大夫值班,患者做完腹腔肿瘤切除后,血压一直在掉,升压药给了后,回到正常水平。那大夫没经验,看着血压回来了,以为没什么大事,问家属是继续住普通病房还是去ICU。和他一起值班的老护士训了他,说这时候还住什么普通病房,赶紧联系ICU。当晚患者被推去ICU,两小时后血压继续掉。拍了片子,发现肺萎缩了,胸腔内有液体,排了积液发现是血水混合物,ICU的大夫猜测,可能是隔膜附近的小动脉破了。”
“真凶险,”周沫问:“要是没送去ICU,人估计没了吧?”
“嗯,差不多,”韩沉说:“医学这块儿,基础知识很重要,经验也很重要,很多事,没经历过,就没办法作出正确处置。”
“那个大夫没找过血压一直掉的原因?”
“血压掉的原因太多了,出血只是其中一种,”韩沉说:“腹部B超也做了,没发现腹腔内有液体。患者之前有过心脏手术史,怀疑是心脏问题,也拍了片子,看到胸腔内的积液了,但量不多,如果胸腔里的积液是血,这个量还不足以造成血压掉这么低。”
“所以归根究底,只是大夫太年轻,没经验,也不能说他处置有问题,”周沫说:“毕竟所有能怀疑的点,都已经通过检查一一排除了,而且血压也回来了,一般都觉得,心率血压没问题,基本的生命体征就保住了,不会出现性命之虞。”
“是,”韩沉:“所以经验在这种时候就会显得尤为重要,你要让老护士讲,为什么没检查出大出血,血压还掉这么低,估计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后续ICU的大夫说隔膜附近小动脉破了也只是猜测,但老护士就胜在经验丰富,感知力强。但想要在三甲医院熬出来,对于护士来说,很难。一个科室护士长只有一个,熬不到护士长,年纪稍大点,竞争力就不如那些年轻的小护士了。”
“以前我妈还和我说,当大夫太累了,读书时间又长,可以考虑当护士,现在看来……护士其实也是吃青春饭的职业。”
“是,”韩沉说:“各方面原因都注定小瑷在一院待不下去。”
“真不公平,”周沫说:“那段峰就能继续待下去?”
“他马上要回来了。”
“嗯?”周沫惊讶:“这么快?”
“原本没这么快,最近骨科患者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顾主任和明德总院那边打了招呼,让段峰暂停进修,先回来。”
“他去那边进修……回来之后,会不会对你造成压力啊?我听说,进修完之后,往往都是科室里的重点提拔对象,而且他还去的是明德总院……”
“他才去多久,能学到多少东西?我在那边工作了两年时间,我们性质不一样。”
“但愿吧,感觉顾主任看中你,但不是无脑偏心你,”周沫说:“当然,他作为科主任,科里人才越多越好,但对你来说,人才越多,意味着竞争越大,对你晋升不利。”
“能不能晋升都随缘吧,”韩沉说:“功夫到了,饭自然能熟。”
“你是真看得开,”周沫轻轻哼一声,“我要是你,我可看不开。还说呢,之前那个‘成海’奖学金,最近要开始评了。原本我们学院只有一个名额,获奖几率不大,我不想报,但任淮波报了,我也报。倒不是想获奖,单纯不想让他拿到而已。我就是讨厌他,讨厌的明明白白,所以但凡能让他不好过,我都乐意做。”
韩沉笑了,随即无奈摇头,“你啊,这么多年真一点没变,睚眦必报。”
“是!我就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总不能吃亏受了委屈,还忍气吞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