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目光幽幽,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权浩迎上他的目光,面上不显心底却打过一个冷颤。
周遭莫名吹来一股冷气,
幼妤无奈的看向顾时年“胡说什么呢,都怪你把小不点给忘了。”
对上幼妤,顾时年那股子幽暗气息瞬间消散,他扬起嘴角笑得香甜。
“是小不点贪玩哦。”
“喵~~?”
幼妤没理会他的狡辩,转而对着权浩歉意的说“今天麻烦你了,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权浩猛地开口“幼妤。”
她转过身,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对不起。”他的声音向来粗犷张扬,此刻倒是轻不可闻。
还来不及听清,幼妤就被顾时年拉走,
“姐姐今天不是要回家吗,再不走天都要黑了。我这么好看,太晚回去会被拐走的哦,还是说...姐姐想要我在你家留宿呢?”
“......顾时年,你的脸掉地上了。”
“嗯,看到了,还被你踩了一脚,姐姐要怎么赔给我。”
...声音渐远
权浩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他垂着头,额前的发挡住眼底的失落,宽大的手掌紧紧握成拳。
权家败落前夕,他在父亲书房前什么都听到了,
知道了幼妤的身份,
知道了当年林家的惨况,
知道了罪魁祸首是顾时延,
还知道了...父亲也是帮凶。
那一刻,父亲一直伟岸的形象怦然倒塌。
现在,他没办法阻止她嫁给仇人,就却连告诉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真相...与她的幸福相悖。
她曾经那么抗拒重新组建一个家。
其实,心底比谁都渴望。
他实在不忍心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给摔碎了啊。
一边的大树旁,两个身着店员服饰的西泽和风文彦难得没有吵闹。
他们甚至不知道怎么过去安慰那个看似最坚毅的权浩。
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不也是在第一时间躲起来了吗。
西泽凝视着远处早已无人的街角。
所有的人都想瞒着她,这样真的好吗。
......
顾时延回到家的时候,时年不在,幼妤也不在。
是了,幼妤早上还说过今天会回她的公寓拿些东西。
他忽然想起最近时年似乎总是很晚回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弟弟门前。仔细想想,真的很久都没有再关注过时年了。
推开门,他的房间还是那么杂乱,顾时延无奈的笑了笑,真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男人熟练的为自家弟弟收拾屋子。
起身时被角落里的一道暗门所吸引,暗门开了道缝,
好奇的驱使下他推开了那道暗门。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墙面上贴的都是幼妤的照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他轻颤着上前,目光一寸寸流连在女孩的照片上。
生气的她,开心的她,温柔的她,每一张每一个角度都很刁钻。
手轻轻抚摸照片上的女孩,他甚至能想象到时年偷拍时她在做什么。
原来,时年也喜欢幼妤吗?
心里某一块小角落似乎开始慢慢坍塌。
“哥?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顾时年的声音有些冷,简单的话语中是对哥哥误入的不满。..
顾时延握紧了拳头,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眶透着几分血丝
“她是你的嫂子。”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像是被抓住了小尾巴,顾时年愈发理直气壮。
顾时延一拳打在顾时年的脸上,少年猝不及防被打偏了头,俊逸的脸迅速肿起一片,久久没有回神。
顾时延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顾时年脸上的漫不经心淡了,舌尖抵上牙床,腥甜的血味儿充满口腔。他幽幽开口。
“那哥哥呢?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姐姐先是我的呢?”他上前一步,哥哥确往后退了半步。
“明明就是哥哥的错,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那天在鸢尾她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明明答应过帮我向她提亲的,可是你转身就把她变成了我的嫂子。这明明都是你的错。”
顾时延怔愣在原地,他的冷静自持全都化作烟,半点痕迹也无。
顾时年像是一只暴躁的狮子,疯狂的发泄出内心积压的不甘“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你们能好好的我都做了些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害死她父母的人是你,从我身边将姐姐抢走的人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啪/住口。”这一巴掌打懵了顾时年,他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全是不可置信,他委屈的摸着被打的半张脸轻声问
“逼死姐姐的父母还不够,现在哥哥要来逼死我了吗?
你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是在生气我爱上了姐姐,还是在生气,你当年的混蛋作为被人知道了呢?”
每一句逼问都让顾时延无力回答,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顾时年扯着顾时延的衣服,将他拖到房间一处小角落,
他指着墙上一个模样熟悉的青年“认识他吗?那个小混混,还有他,他配合你的计划,他,他...”
“他们都是你杀的?顾时年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顾时延愤怒的扯住弟弟的衣领,迫使他正视自己。
“有什么关系,杀了他们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喜欢杀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这样的弟弟,顾时延忽然有些累,他无力的坐在床上,目光一寸寸看向墙上的那些人,
他们最近一个一个消失,原来是时年做的吗。
原本空旷的房间,忽然变得有些沉闷,
半晌,顾时延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问
“善后了吗?地点在哪里告诉我,后面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脑海中慢慢思考帮助弟弟善后的细节。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总是将我当成一个孩子。
顾时年眸光暗了,最终他又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软了声音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死了,哥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情了啊。姐姐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他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墙面“如果你不是哥哥,如果你对我坏一点,你也会在这面墙上,嗯...最靠前的位置。”
顾时延觉得自己有被弟弟给气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推开顾时年径直出门。
看着哥哥的背影,顾时年忽然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
他想追出去,至少...该道个歉什么的吧。
到了门边,顾时年想起今晚和楚辞的交易,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慢慢收回腿,
此时的少年,还不知道这片刻的犹豫。
会是他,此生难以承受之痛。
......
办公室。
顾时延的办公室在顾氏顶层,白色与黑色调的简约布局,显得干练又不失稳重。
只是有一处却透着些与整个格调环境极其不搭的梦幻美感,
这里摆放着一台制糖机。专业的银色金属质地,周边的柜子上放满了制作糖果的原材料,还有一些行状不够美观,却还是细致摆放在精美玻璃罐子里的各色彩虹糖,
顶层光线最好,每当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这些瓶瓶罐罐里的糖果上,总能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细碎斑斓的光影,为这间低调内敛的办公室,平添了一抹艳色。
顾时延面朝落地玻璃窗,脑海中细数近日里发生的所有事。
“咚咚--”
男人回过神,转向屋内。
“进。”
助理推开门,缓步走进来,恭敬的在桌上放下一个文件夹。
“顾总,这是您让我调查时年的资料,虽然时年贪玩了些,不过你这样偷偷调查他,他会不高兴的吧。”想到总裁弟弟那个记仇恶劣小恶魔,助理还是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冷。
顾时年没有接话,却注意到助理手上的另一个银白色文件袋。
助理顺着自家总裁的目光看过去,挠了挠头笑着说“差点忘了,这是您门口放着的一个文件袋,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就一起捡进来了。”
男人眼神微微眯起。
那个银白色的文件袋封口处有一朵红色的蔷薇封蜡。
顾时延心底隐约觉得这个东西,会改变些什么。
它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从助理手中接过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文件袋。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轻微的关门声过后是长久的沉寂。
男人指节交叉撑着下巴,
眼睛死死盯着那本文件袋。
最终,他打开了它。
里面短短几页纸,详细的记载着他是如何下套,一步一步将林家比如万劫不复的深渊。
脑海一片空白,原本那一丝侥幸的心思,最终也是石沉大海。
他抓着白色纸片,用力得骨节泛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黑色桌面,是谁在盯着顾家呢。
他想起刚刚助理送进来的资料,
简单的翻看几页,时年最近的活动轨迹如他所想没有任何异常。
应该说是任何方面的调查结果中,并无异常,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遇见了什么人,事无巨细几乎都在人前,充分的有着各种不在场证明,这样很好。
如果连他都没能查出异常,那么别人应该就更查不出了。
他不禁无奈的笑了一下,
时年算是长大了,至少做了事情,还知道藏好尾巴,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忽然,他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冷下脸神色认真的将所有的资料摊开在桌面,用手中的黑色钢笔,在密密麻麻的文件中,圈出当年那些人接连出事的场所,
最开始的鸢尾,维纳邮轮,菲尔赌场,以及最近的失落歌舞厅...这些产业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都是同一个人的产业。
他仅仅是闭上眼,一副冷峻的脸孔浮现在脑中,楚辞。
顾时延眼中的疑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笃定的神色
这件事情会没有异常吗?
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个局。
绕了这么大个弯,针对的人竟然是时年。
想到自家弟弟不成熟的样子,他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时年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吧。
顾时延常年在商场上拨弄风云,凭借着惊人的洞察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早已熟知京都城内所有大小产业背后的持有人,并且最爱收集那些企业背后不为人知的辛密,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哪天顾家要是没了,也好让大家一起没,这样心理上才过得去。多年来手上的商业机密多到吓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将曾经风头最盛的三大家。
而现在,顾时延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嗯还有三个小时,足够对鸢尾简单做些事情了。
男人再抬起头,他深棕色的眼睛看上去像蒙着一层薄冰,嘴角噙笑。
楚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