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枫津抱着幼妤的身子有些僵硬。
马车不大刚好能让他将她横抱在怀里,
她睡着了。
很安静,很乖。
平日里上课时她总是温婉守礼,没有半分情绪。
不过他不喜欢她那个样子,他见过她开心是什么样子。
那一天,有些细雨,她站在小舟上,一排清脆碧绿的竹子连接制成的小舟。
她撑了一把伞,伞面上绘的是荷花,伞面轻轻往上,他看见了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
真好看,比阿娘还好看。
接着她脸红低下头了。
枫津知道她在脸红什么,他也觉得脸有些热。
没必要脸红的,他捂了眼了。
他不会说出去的,听说九州女子最是贞烈,若是以后娶她,该是能负责的吧。
枫津看着怀里的女孩,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她莹润光洁的皮肤,有点像剥壳的荔枝白白的很水润。
“小阿津,这都是命。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起阿娘,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阿娘最后的话。
爱吗?
他低头直直的看着女孩的睡颜,
马车里环绕着她细细的呼吸声,虽然马车很稳,但有时候她还是会往他怀里钻,
像只猫,像只兔,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很暖。
我才不爱你。
你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点的小怪物。
他侧过脸看向马车外,外边儿的月亮不知不觉已经爬上树梢,天色一半黑一半蓝,
这个时候的街道很安静,有些微风,仿佛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静溢。
......
马车回到镇南王府的时候幼妤已经清醒了些。
她羞涩的解释今天的去处,乱七八糟的解释听得枫津有些想笑。
这没什么,你不用解释,一定是温馨雅将你带坏了,我知道。
出了马车,幼妤一眼就看到了沧溟。
他靠在镇南王府门前的红墙上,双臂随意的交叠在胸前,有些慵懒,低垂的头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整个人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仿佛冬日里化不开的雪水。
薄甲挂在身上,显得格外不走心,没有一点铠甲该有的威严。
只是那双凌厉的眼,让人无法轻视,他仿佛一头沉睡的野兽。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幼妤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身边环绕的冷气消散了些。
他生气的别过脸,明明之前就很想见到的人来了,心里有些委屈。
早知道就跟去了。
可是,她站在身前,眼中满是惊喜。
...有什么好惊喜,你在,我还会不在吗。
这么想,沧溟脸却有些红。
幼妤往枫津的方向盈盈一拜,便转身看向沧溟。
“阿溟怎么在这里。”
他转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炉,递过去。白日里她就有些手冷。
“等你。”
刚接过沧溟递过来的手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小姐不好了”
丫鬟惊叫着跑上前,她指着林府大门的方向着急的说
“芳华小姐不行了。大人和夫人都到了,您也去看看吧。”
林芳华要死了?
不信。
她分明是装病。
幼妤和沧溟交相传递一个眼神,便先跟丫鬟过去。
直到女孩走远了些,
沧溟才回头看着立在马车上那道仿若谪仙般的身影。
这人他见过几次,是幼妤的先生,总是扬着嘴角似笑非笑,除此之外再没见过其他表情,清冷的眼睛看上去似曾相识,记忆里似乎见过这双眼,仔细想想又想不出了。
“你隐匿在林府有什么目的?”
男人的声音拉回枫津看像女孩的视线,
马车里他有无数次可以杀她的机会,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动手。罢了,若是碍事了再杀不迟。
枫津淡漠的回过头,深深看了眼墙边的沧溟。
这一眼让他笑了,隐忍的耸动肩膀,然后闭着眼狂笑不止。
“堂堂镇国大将军,沧溟啊沧溟,你什么时候堕落到甘愿当一个女孩的小跟班了。”他睁开眼,脸色却沉下来。
枫津没再说话,径直走向府中。
沧溟皱眉盯着身前走过的男人,
有些熟,尤其是那双眼。
是他?当年长公主的儿子?
那一日浮上眼前,心空了半截。
沧溟看着头顶升起的月,夜里风有些大了,看来,九州真的是要变天了。
......
林芳华的屋内是一排排掩面痛哭的婆子们,见幼妤进门,哭声更大了。
听见了~我没聋~~~
主位上坐着的王氏更是哭成了泪人,若是年轻些必定让人看了我见犹怜,可惜脸上皮肤松弛,妆容糊了满脸,实在看不出丝毫美感。
见幼妤进来便哭求“妤儿啊~~你救救你可怜的姐姐吧,芳华她就要撑不住了。”
为了应景,张自力还传出女子虚弱的咳嗽声。
王氏哭的更大声了“妤儿,大夫说了,只有血脉至亲的心头血才能治好芳华,不然,不然她可能撑不过去了。我苦命的孩子啊。妤儿你救救她吧。”
幼妤低着头,没有说话。
镇南王看着小女儿,眼中有歉意。
半晌,幼妤皱着眉抬起头,眼中含有歉意和为难,她淡淡的说
“妹妹若是能帮到姐姐,定然不会疼惜自己那心头血。只是,”女孩欲言又止。
王氏来不及多想,脱口问“只是什么?”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女孩的回答,就连病倒在床上的林芳华,也竖着耳朵听。
幼妤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便说了。只是,姐姐并非父亲亲生骨肉,她与我算不得血脉至亲,我的心头血,你即便是拿去又有何用。”
【阿妤,真的吗?】小系统惊掉下巴。
【那她说我的心头血能治病可是真的?】
【假的。】
不过,王氏背着林峰找了小情人倒是真的。
依着林峰的个性,但凡是有些疑虑的事情便能抽丝剥茧找到真相,他的手腕并不少,不然也没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平日里,无非是包容王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幼妤的话确实让在场的人都愣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芳华,
她不只一次看见过母亲与一名年轻男子眉目传情,这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只怕真的会怀疑她不是亲生的了。
林幼妤,你好歹毒。
她疯了一样冲下床向幼妤跑过去。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病人该有的苍白娇弱。
幼妤眯着眼,看,这不就好了。不用谢。
眼瞅着林芳华就要扑上来
“叮~~”清脆的剑鸣,星云应声出鞘半截,寒光茫茫,
长剑横在林芳华眼前,她急忙止住了脚步。
冰冷的长剑距离脸只有毫厘差距。
她甚至能在剑身看见自己惊恐的眼。
沧溟原本就冷硬的脸部轮廓崩得更紧了些,浑身冒着寒气,如同寒冬冰凌,
他眯起幽深的双瞳,寒芒一闪而过。
刀剑无眼,林芳华不敢再动弹,只怕稍一动弹伤了脸。于是只能眼珠转向冷面将军。
心惊胆战道“将军这是何意?”
沧溟满不在意,低声说
“你竟然生病了,反正早晚要死,不如早点解脱拉倒。省的祸害别人。”
听听,人言否。
林芳华语噎,众人语噎,一时间大家竟然无言以对。
幼妤见状轻笑,“阿溟,莫要吓着姐姐了。”她青葱指尖搭上将军墨色袖子,更显莹白细嫩。
她转头看向林峰“父亲,刚刚就当幼妤是胡说的吧,不过你看姐姐这是好了吗?想来心头血是真的用不上了吧。”
镇南王威严冷冽的眼神来回在幼妤和林芳华之间晃荡。
最后他瞟了眼身边都成筛子的王氏。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那一日过后,府里再也没有王氏的身影,就连林芳华,听说也是赶去了别院里禁止出门。
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在进行。
像林峰这样自负高傲的男人,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头顶绿油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