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将军一手托住一个巨大的托盘,上边儿摆着十来碟精致的糕点,一手夹着一个酒葫芦。
高大的身影穿过假山流水,步入白玉亭,亭外回廊辗转曲折,两侧是红色漆金柱,每隔一栏都垂吊着一盏莲花宫灯,
透过月光,宫灯呈现出莲花般的剪影,随风摇曳。仿佛空气里弥漫着花香。
他站定在一处镂空的雕花门前,屋内的烛光自雕花门桕中投映在白玉地板上,斑驳细碎的光点,仿若碧落银河。
门边站着一位小家丁,与沧溟一起当值。
小家丁见将军拿那么多东西,心下过意不去。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偷懒,他颤颤巍巍上前准备接过将军夹在手边的酒葫芦,
只见将军冷眸一扫。
小家丁不禁打了个哆嗦,转而准备接过将军手中的巨大托盘。
再抬头,将军冷硬的脸色更沉了些,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眼睛正冷冷看着他。眸子里分明不带半点情绪,却将小家丁吓得魂不附体。
你这么看我,是想怎样啊.....小家丁急中生智,试探性帮将军推开门,见男人走进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屋内灯火明亮,宽阔的屋子里满是淡雅的花香,
幼妤侧卧在白玉美人榻上,鬓间的步摇随着黒缎般的长发垂落在地上,摇扇是银色莲花扇面,碧绿的扇骨在莹白细长的指尖折射出幽绿的光泽,要落不落的搭在腰侧。
风情慵倦而妖冶。
听见声响,她目光迷离睁开眼,清澈的瞳孔蒙上薄雾仿佛沾上似水的情愫。
她不紧不慢地拢了下滑落的锦绣披帛。看着来人笑了笑。
“阿溟这是将府里的小厨房给搬来了?”
这琼瑶阁原是林芳华为自己修建的,因着镇南王夫妇的宠爱,自然是由着她怎么金贵怎么来。
九州民风喜好奢华,
当年林幼妤的母亲大半陪嫁中的好物,都被林芳华用来装点了这琼瑶阁。
整个琼瑶阁仿若神仙宫殿,就连地面都是由上好的白玉铺造,烛火中,月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远看去似有袅袅雾气升腾,倒也称得上琼瑶阁这个名字。
只可惜数年心血,最后却为了他人做嫁衣。
幼妤想到此刻林芳华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笑了。
沧溟回过头,见女孩眉眼弯弯,娇气可爱。只觉得她该像这样,多笑笑。
他放下手中酒葫芦,将点心一叠一叠放到桌上。
“这府里的点心倒是不少,顶饿的却没几样,中看不中用,一样给你拿了点,一边小厮便露出惊恐神色,这么大的镇南王府竟然如此小气。刚才都到了门边,竟还有人想拦我,许是确实拿多了些。”
说完,男人上前两步抽出女孩指尖的绿骨摇扇,将女孩抱到椅子上,“你先吃点,宴会一会儿就开始了。”
一切就绪,沧溟寻了处角落随意坐下,举起酒葫芦往嘴里灌着酒,眼睛却不自觉瞟到女孩身上。
烛光下,她小口小口吃着点心,隐约能见着唇间细嫩鲜红的舌尖。
“咕嘟”大口酒灌下肚,男人莫名咳起来。在女孩疑惑地眼神中,脸颊两侧有些发热。
“这镇南王府的酒太辣。”
屋子里女孩轻笑声如雪般空灵纯净。
“阿溟还说不偷镇南王的酒喝。”
沧溟简单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镇南王夫妇太烦人,只好许下承诺。只是想不到这镇南王竟是如此小气之人。
他有些不明白,看样子,幼妤对镇南王也并无多少父女情谊,为何偏要回来。
这里哪有外边儿自在,这么想着,沧溟不自觉问出口。
“幼妤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幼妤想了想,大约是报恩来了吧。
报那一个白面馒头的恩情。
原剧情里
那一日,沧溟醉了,并未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林幼妤。
林幼妤并未有半点愤恨怨怼,毕竟这样的年头,谁又有义务一定要搭救别人呢。
自己的姐姐,尚且能将自己偷偷发卖,又何寄希望于他人。
她们如此,无非是觊觎了母亲带来的巨大财富。
只恨她年幼,无法守住母亲的东西,连自己都守不住。
几番周折,林幼妤最终找到机会,借着娇小的身躯从墙边狗洞悄悄爬离,算是逃离了被发卖的命运。
只是身无分文的小女孩,在那人生地不熟的边疆该怎么生活呢。
那一天雪下得很大,又冷又饿的小女孩环抱着双臂倒在一个牛棚边,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吧!
“你怎么样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昏暗的阴霾,直射到女孩心底。
她隐约记得自己被环抱在一个滚烫的身躯,唇边喂来小块小块热乎的馒头,很甜,很温暖。
缓过神来,这个怀抱的主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哥哥,笑起来唇边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很好看。
“我是二狗。”
后来,二狗为她在牛棚里捡出一块干净的角落,他用所有干燥的枯草堆在棉被之下,力所能及的将女童的床榻铺的柔软。
这一晚,鼻尖萦绕着草木的清香,有些阳光的味道,她睡得很安心。
是在林府都不曾有过的安心。
入睡前她心想,他一定是天上派来拯救我的仙官吧。
他会带她一起奔跑在漫山遍野的花田里,释放孩童该有的天性。
那几日每一天都充满欢声笑语。
直到那一夜,忽然来了一群黑衣人,哪怕林幼妤再是哀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为首黑衣人将仙官哥哥斩杀。
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仙官哥哥了。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偷听到了暮桑士兵喝酒间的对话。
才知道原来,那日杀仙官哥哥的人是暮桑皇太子。而仙官哥哥竟然是九州的皇太子,只可惜还未夺回身份,就那么默默无闻的死在了边城。
再后来九州城破。
大片的敌军冲入边城,百姓慌乱逃窜,林幼妤独自站在街上,身前是百万雄兵,气势如虹,雄伟壮阔。
这样的军队,九州何以抵挡。
她心底升腾起无尽的悲凉。
我九州也有大将军的,只是他放弃了九州。
倘若他在,仙官哥哥定然有机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吧。
乱箭穿心时她不觉得痛,只是闭眼前确很想再尝一尝,那日雪地里,印象中最为温热柔软的馒头。
她记得,很甜。
...
沧溟见女孩脸上神色淡然,清澈的眸子里半点情绪也没有,仿若陷入梦魇里。
心口隐隐抽痛,像是被人从心底拔出细丝般,似乎什么东西正在离他悄然而去。
男人宽大的手掌,遮住女孩的眼。
沧溟松了一口气。
长长的羽睫挠在掌心,他红着脸侧过头,“别想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幼妤乖,别难过。”
女孩笑了笑“嗯。”
梳了妆,幼妤离开琼瑶阁,穿过王府后院蜿蜒的长廊,长廊对面行来一道人影。
他有着让人惊叹容貌,白皙俊美。头戴黑色立乌帽,手持折扇。
内里一身白色锦缎单衣,外边儿穿着白色狩衣,这是九州神官的服饰。
宽大的袖端有一条鲜红色薄绒锦缎做点划线状穿过的带子,宽大的贯裤在裸部束起,行步间仿若流水。
幼妤身着绯色的精致宫装,额上一抹银色莲花钿点坠着一颗细白的珍珠,脸颊两侧红缨玉珠坠子仿若莹白雪光间的一抹星火,摇曳间明明灭灭。
女孩指尖轻轻捏着一把绿骨摇扇,缓缓行来。
腰间的璎珞清脆摇曳,顾盼之间眼中清波皎然生辉。
沧溟一身银色薄甲,跟在女孩身后。
对面人走近了些,
幼妤与之盈盈一拜,“先生。”
借着月色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即脸上带着谦和的笑点头示意。
两人擦身而过。
男人回到住所,从尘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瓶,轻轻倒出一颗细小的红豆,仰头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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