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醒来的时候,胸口还有些痛。
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逗笑了守在一边的幼妤。
二狗呆呆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女,眼里是堆满的泪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劫后余生的眼泪,
他只知道,他心里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就是看到幼妤,眼中的泪像是不听话的小珠一颗一颗往外滚,明明挨过那么多次打都没有哭,此刻看见女孩唇边的浅笑,却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伸手,在女孩惊异的目光中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清俊略带稚气的脸埋进女孩发间。
“你没事,真好。”只可惜,我不是那个将你解救的勇士。
幼妤伸手轻轻拍抚男孩后背。
“幼妤,哄哄我吧。”
空寂的屋子里,男孩的声音显得沙哑脆弱。
幼妤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
“没事了!”
短短几个字,让二狗觉得身体里莫名的涌进一股暖流。
她身上是温热的,手是温热的,连声音都带着暖意。
“再哄哄我吧。”
幼妤笑了,她低头凑近男孩耳边,轻声安抚,“我们没事了,二狗哥哥。”
二狗闭着眼赖在女孩肩头。
嗯,没事了。
刚刚的一切像梦一样,杀手,鲜血,这些曾经离他好远。
沧溟和幼妤一定是身份不一般的人吧。
相比之下,二狗觉得自己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是怎么办呢,幼妤,我真的好喜欢你。
可是我只是二狗,天生地养的二狗。
幼妤,二狗。连名字都那么不般配。
二狗将幼妤抱得更紧了些,眼中的泪悄悄没入女孩发间。
他贪婪的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桌边昏黄的烛火隐隐点亮心底的迷茫,带着暖意,更像是希望。
情窦初开的少年,此刻想要拥有世间最大的权势,来堆砌一座书里的黄金屋。
连带着自己一起打包送给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女孩。
呐,如果有一天我能将世上所有的好物拿来送你。
你能,像守着沧溟一样,守着我吗?
...
“小二来二两酒。”
“好嘞,客官这是您的酒。”
小二麻利打好酒向着面前男人递过去。
“娘,我想吃这个糖葫芦,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女人温和笑着,抚了抚女童的脸,“好,好好,这就给你买。小馋猫。”
女童接过鸡腿,笑得灿烂。
沧溟侧过脸看着身边的一对母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幼妤,她似乎也不大。
他撇了眼女童手中红红一串,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见男人没接酒,小二再次提醒。
“客官,您的酒。”
沧溟看着眼前的酒,瞬时没了胃口。主要是他刚刚摸了摸胸口,里面只有二前银子。
买酒是够了,再买糖葫芦,大概不够吧。
“这酒,不要了。给我换一个那样的糖葫芦。”
说完他指了指身边女童手中的糖葫芦。
小二“...”
“您这酒都打好了,难不成再让我倒回去?”
小二觉得这样不太行,一定会被骂。
沧溟想了想,小二说的也在理,只是他身上确实也没有多的银钱了。
随即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星云...
星云....
“这个给你。它是一把好剑,换你一个糖葫芦。”
说完沧溟将星云递过去,像是担心这小二不识货,他善意的将剑出鞘。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在耳边。
小二被男人的动作惊呆在原地,双手举起,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还带着不明血渍的利刃,三魂不见了七魄。
他咬牙,心里盘算着。
好赖不过是一个糖葫芦,哪里有命来的重要。
“大,大侠,今天小店里的顾客打酒便送糖葫芦,您还是将它收起来吧,我这就给您将糖葫芦装起来。”
说完,小二麻利抽出一根糖葫芦,用油纸包裹起来。
颤颤巍巍连着酒葫芦一起向着男人递过去。
沧溟感慨,这么有良心的店家可真不多了,要是买酒也能不用银子就更好了。
不过他深知做人不能太贪心。
沧溟收回星云,将被油纸包好的糖葫芦放进怀里,
也不知道幼妤会不会喜欢。
男人嘴角不自觉上扬。
边城百姓早早便会休息,这个时辰少了白日里街边叫卖的摊贩,街道显得有些寂寥。
前方一位故人,一匹白马拦住了去路。
沧溟脸色沉下来。
温馨雅一身粉色流沙裙,如墨般的发丝垂在身后,发间的珠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肤色莹白,唇边带着几分淡笑。
温馨雅,她来干什么。
看样子在京都城待久了,连温馨雅这样的女人都能染上几分文绉绉的斯文做派。
沧溟不喜欢温馨雅,她自小便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巧言善辩,
当年放眼整个京都城,就没有没被她气哭过的少男少女,心狠嘴辣。
更是仗着一手双刀在京都城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沧溟曾经一度觉得她是投错了胎。
若是男子,再没了那家世,早被人揍得找不着爹妈了。
近日里接连出现勾起往事的故人,
沧溟抬头随意看了眼天上的明月,这是要变天了吗。
他看着温馨雅的裙子,想到了自家小姑娘。
京都城里的姑娘们大多都爱美,而幼妤确从来没有这些。
这几年,终究是委屈她了。
沧溟幻想着幼妤穿上了这样的裙子,肯定很好看。
温馨雅见男人盯着她愣神,笑着开口“师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沧溟有些烦闷不想搭理她,男人打开葫芦灌了口酒,缓步向前走。
温馨雅见惯男人此副模样,她手牵白马缓步跟上,
行步间说明来意。
“陛下年迈,膝下确无子嗣,当年娴妃娘娘生下狸猫受世人唾弃,陛下刺死。师哥可曾听闻?”
沧溟点头,心里却在腹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能是她肚子里蹦出来的。
想着不大可能,毕竟那时候他都上天门山了。
温馨雅了解沧溟脾性,虽然不知道他这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定然是些不靠谱的。
“现如今这桩旧案翻案了,当年旧人口述娴妃娘娘诞下的是一名男婴,被宫女带出了王宫,陛下下令寻找,几番周折师妹这才找来。刚刚我去师哥住所看过,你不在,师妹自然不敢贸然进屋打扰。只是...”
女人脸色突然红了起来,“说起来,小殿下身边那位女子,可是镇南王林峰的女儿?”
温馨雅想着屋内娇美的少女,心里忽然有几分不自在。
耳边回荡着的是女孩那一声一声的轻哄。
软绵轻柔的声音仿佛一根羽毛,听得人耳根发软。
真他娘的可爱。
淡定,淡定。
温馨雅努力平复胸腔里的酥麻感,侧过脸看着身边的男人。
沧溟见她一副娇羞模样,感情是看上二狗那混小子了?
想来二狗眉宇间确实与印象中的九州天子有几分相似。
没曾想,竟然还有这份渊源。
不过难得师妹动了心思,他忍不住笑着开口“这是看上了?”
温馨雅怔愣了一瞬,这是,看上了吗?
脑海中闪过的是刚刚看到的那副景象。
女孩绝美的脸映着桌边的烛光,像梦一样缥缈,易碎。
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温婉轻柔的声音动人心弦。
原来,这就是看上了啊。
温馨雅羞涩开口“是吧。”随即红着脸看向沧溟“对了,师哥打算什么时候将那女子送回去?”
沧溟脚步顿住,刚刚还算柔和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紧蹙。
他藏了她三年,现在要将她还回去了吗,
他也曾想过要送她回家,可是每次看见她清澈的眼,又总想再等一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这么一天天耽搁下来了。
一心的想着,镇南王的夫人生下嫡女便撒手人寰,如今林府当家人是那主母的妹妹。
深宅大院里的肮脏事不少。
那时候若不是将幼妤救下,还不知道幼妤会发生什么。
这手笔难免少不了现在当家主母的参与。
这样乱七八糟的关系,像是泥潭里腐烂的污秽,他不想将幼妤送回去。.
只怕在那深宅里,
没有娘亲的幼妤怕是委屈了,都不敢大声哭,
没有娘亲的幼妤,再也不会和别人说,这个我想要。
这样的光景,但凡是想一想,心口便是撕裂般的痛。
他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扔在黑暗的泥潭之中。
可是,她想要回去。
他答应了她,要送她回去。
回忆里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逐一浮出水面,原来不知何时起,他早已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