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近二十分钟,陌寒舟终于回来。
亏得保温材料发展很快,过了二十分钟不影响味道。陌寒舟握着轮椅把手进门,身后跟着方仲白。
陌寒舟早知道鹿乔要过来,是以并不惊讶,反而是闻着他杯子里的味道,道:“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闻到过。”
鹿乔诚实回答:“奶茶,外面助理小姐姐给的。”
陌寒舟哑然失笑。“怎么把人家的私物都拿来了。”
鹿乔还是很老实,一板一眼地回答:“咖啡太苦了。”
一点也没有在抱怨呢!
陌寒舟不觉摇摇头,走到桌子边上办他的正事——喝汤药。
陌寒舟喝的时候,鹿乔就一脸认真地在旁边盯着他喝,特别有像监督员的样子,陌寒舟看着他板得正正的面孔,不由起了坏心眼,转向他,哄诱道:“要不要喝?”
鹿乔特别老实:“不要了,一看就很难喝。”
陌寒舟:你说这话我就接不了了。
两个人一个喝一个盯,气氛非常温情。
陌寒舟喝惯了这味道,闭着眼睛也就喝下去了。他把碗筷放在边上让阿姨收拾,转头看向鹿乔。
“在家里还习惯么?”
“习惯,大家都很好,庄叔对我也很好,午饭也好吃,我今天吃了西红柿炖牛腩,还有小分意面,一盘点心,布丁特别好吃。”
都像是孩子喜欢吃的食物,陌寒舟笑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的。”鹿乔点点头,接着道:
“不过我得回去了,送完汤药我就回家了。”
陌寒舟笑容不变,依旧温和地看着他,赞同道:“是要回家了,昨天没回去他们也该担心了。”
“嗯。”
鹿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扭头张望,最终指着玻璃橱窗中的照片道:“这是先生大学的时候么?”
“是啊。”陌寒舟眼中流露出怀念神色:“这是我在普林斯顿留学时候的照片,那时候我和团队的朋友参加一个讨论人文和社会进步关联的辩论赛,这是我们得奖后的合影。”
“好厉害,我记得先生是金融学和社会学双博士学位吧。”
“是啊,不过我们这些人,去国外镀个金拿几个学位只不过是家族安排好的一条路罢了,几乎人手几个,没什么好炫耀的。”
他非常谦卑,鹿乔却不怎么同意:“还是好厉害的,不像我,我只有大学学士学位。”
陌寒舟笑:“那是因为你还小。”
“我21岁了。”
“21岁还不小么?”
21岁正是他意气奋发的时候,他还不曾断腿残疾,不曾被同情的目光环绕。那时的他是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世界仿佛就在他脚下。
思及过往,陌寒舟内心隐隐危险,脸上丝毫未露,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男孩。
鹿乔在玻璃橱窗前缓缓踱步,来回欣赏,忽然,他转过头道:“先生现在跟大学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更帅了。”
“怎么可能?”陌寒舟失笑,语气感慨:“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没有,是真的。”
鹿乔没有被他的“谦逊”所欺骗,他一脸认真地说:“现在的先生更帅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就像是苹果逐渐成熟,渐渐地从青涩转为饱满的红色,充满了诱人甜美的香气!”
方仲白用力握紧拳头,才艰难地把涌到嘴边的喷笑挤回去,这什么奇妙比喻!
“......”
陌寒舟看着一脸认真神色的男孩,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难得的,他主动转开了话题。
“我们还是再来说说你的大学吧?你大学什么专业?有深造的打算么?”
“不想,不要,不打算。”
......
鹿乔在办公室待了小半个小时,看着陌寒舟又要忙,他才告辞离开。陌寒舟安排了人送他回去。临走前,他还是问:
“先生,你会再来约我么?”
陌寒舟深深地看着他:“会的。”
男生这才露出了甜美的笑。
另一边,于慕情一通电话骂了于家栋一顿,回头发现自己卡被停了,气得把给于家栋的零花钱都收了回去。于家栋这才急了,所有教训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他想起鹿乔一通话,不禁后怕。他以前总觉得鹿乔就是沾了“鹿”家的姓,要没这个姓他在鹿家毫无地位。哪怕后来鹿乔忽然变脸,揍了他狠狠几顿,他也只觉得鹿乔就是个空有暴力没有脑袋的人。
然而昨天加今天的事让他明白了,鹿乔的姓就是最好用的,他哪怕既没有暴力也没有脑袋,只要他体内还流着鹿家的血,这个家里,他永远有一席之地。
于家栋被于慕情逼着回家,到了家他忐忑不安,在房间里待了好久到晚饭时候才下楼,一下楼,就对上鹿乔的脸。
他脸色猛都一白,鹿乔却仿佛毫无察觉地朝他笑了笑,态度自若地道:
“坐下来吃饭啊。”
于家栋不甘不愿地坐到鹿乔对面。经过陌寒舟的电话,鹿国安现在对鹿乔只有温和,饭桌上百般体贴,相对的,他对于家栋,乃至于慕情都是横眉冷对,冰冰冷冷的。
于家母子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鹿乔好笑地看着这两人,吃完饭,于家栋想快速溜回房间,鹿乔喊住他:
“家栋哥别走啊,跟我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啊。”
于家栋脸色一变,正要拒绝,于慕情受了鹿国安教训,早想让两人好好说会话了,连忙道:
“家栋,你弟弟让你陪他锻炼,你还不快去!”
于慕情那是完全不知道她这个继子都成了什么吃人的大妖怪,赶着把儿子往里面送。于家栋也只能苦着脸跟着鹿乔进了健身房。鹿乔进去后把门一关,于家栋一个哆嗦,抱头蹲下:
“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应该让人找你麻烦,更不应该平时欺负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鹿乔:“你认什么错,别这么快就说自己知错了,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呢。”
“起来,陪我练拳。”
健身房里是有拳击台的,于家栋咽着口水换上衣服,用手套头盔保护好自己。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鹿乔想要驯服“宠物”的坚决,于家栋一转身,迎面就是一个闪电般的拳头,巨石般的拳头重重地砸向他的颌骨,口水飞溅,于家栋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下半辈子的脸要歪了。
“知错?你有什么错,嗯?”
“欺软怕硬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鹿乔丝毫没有拳击手的尊严,他一脚踹在于家栋敏感部位,膝盖一沉一压,又一拳头结结实实埋进他的腹部。
柔软的腹部包裹拳头,脏器发出悲鸣:
“你错的是你惹到的人是我,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该承受后果。”
欺软怕硬,背叛和吞噬都是寻常,但鹿乔向来秉持一个真理,那就是该招惹他的人就要有绝对被自己追到天涯海角的觉悟。这个道理全世界通用,现在他决定教会他名义上的哥哥。
这一晚,鹿乔用拳头和痛楚教会了于家栋这个道理,他没多打于家栋的脸,毕竟脸是人重要门面,他还希望在家里过着平静快乐的日子。
于家栋早就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连哀嚎都嚎不出声。鹿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地问他:
“现在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么?”
于家栋被折磨得意识都模糊了,但偏偏几次不听鹿乔的话下场都很惨,只能努力点头。
“很好。”鹿乔微笑道:
“那么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奴隶,是奴隶了么?于家栋不觉得奴隶这个词有什么问题,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鹿乔用脚尖踢了踢他的手臂,问:“重复一遍,你是我的什么东西?”
“我是.....我是你的奴隶......”
“很好。”
鹿乔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他怎么忍心把于家栋丢在健身房一个人冰冷地过夜呢。他搀扶着于家栋回了房间,路上碰到于慕情和鹿国安,于慕情惊讶地看着倚在鹿乔身上的于家栋,赔着笑脸道:
“家栋他怎么了?”
“没事,太久没锻炼,一时拉伤了肌肉而已,对吧,家栋哥?”
于家栋后背脖颈冷汗直流,还要艰难点头。
“你妈在问你话呢?回话。”
鹿乔拍了拍他肚子。
于家栋腹痛如绞,强忍着恶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我没事,好久没锻炼了而已。”
“那就行那就行,你们兄弟两是应该多在一起玩,外人哪有兄弟亲啊。”于慕情“欣慰”都说。
鹿国安哼了一声,没说话。
于慕情便亲亲热热地搀着鹿国安的手往房间走,而鹿乔也亲热地“搀”着于家栋往他房间走。
一进房间,他就把人扔在了地上。
“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聊。”
鹿乔唇边含着笑,缓缓地关上了地狱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