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在内室休息了片刻,好整以暇地收拾了一番衣衫,忽闻外头传皇帝驾到,她微微起身,缓步出去准备接驾。
但见皇帝穿着一身明黄常服,身侧伴着一个月蓝色旗装的清秀女子,正是昨日来访未曾见着面,和苏曼只有点头之交的曹贵人。
“嫔妾给皇上请安,曹姐姐也来了,杏儿快奉茶。”
苏曼的脸上衔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和煦微笑,微微一福,将皇帝和曹贵人迎到了内堂。
“玉妍,你有着身孕,无须多礼。”
皇帝满意地盯了一眼苏曼曲线起伏的肚子,语气温和道,桃儿立即将自家小主扶坐在垫了厚软垫的椅子上。
曹贵人坐在苏曼的对面,素手执着一面美人团扇轻浅障面,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苏曼的小腹,笑吟吟道:“皇上真是疼爱玉妹妹,这般体贴入微,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苏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应对道:“曹姐姐这话说的含酸,难道皇上不疼你吗?姐姐膝下的温宜公主玉雪可爱,皇上宠爱有加,妹妹才真正羡慕姐姐有福气呢。”
曹贵人摇了摇团扇,点头称道:“皇上对后宫众姐妹雨露均沾,自然是极好的,看着妹妹这肚子颇为圆润,想必日后会生个阿哥,姐姐在此提前恭喜玉妹妹了,若是能够给皇上添一个皇子,想必会和妹妹一样聪慧,我的温宜到底是公主,哪里比得上?”
苏曼心下微沉,有些不悦。
这曹贵人话里话外,不是说她颇得皇恩眷顾,就是肯定会生儿子,其心可诛!
太医都没说是男是女,曹贵人倒是一口一个阿哥,好像她这胎被太医亲口验证过一般,必定会是个小阿哥,那般言之凿凿。
如此这般做实了她肚子里揣着的是金贵的小阿哥,必会引来其他人的妒忌和防范。
皇上虽然听着高兴,若是生出来是公主,想必也会失望吧,曹贵人一箭双雕的计谋,苏曼不得不佩服。
“姐姐这话说得太早了,太医都没说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日后诞下公主,岂不是要令皇上失望。”
苏曼说罢,笑眼瞟向皇帝,不由撒娇问道:“皇上,若是公主,您喜欢吗?”
皇帝虽然一心盼着是小阿哥,但生男生女,难以预料,宫里的孩子少,如果玉贵人这胎生的是小是公主,他也是喜欢的。
“阿哥也好,格格也好,朕都喜欢。”
他伸手拍了拍苏曼的手,温和安抚道。
曹琴沫被噎了一下,看着皇帝对苏曼的亲密举动,面色也不尴尬,只微笑不语,自顾自地抿了口茶水,缓缓一脸抱歉道:“都是姐姐的不是,快言快语的,惹得玉妹妹忧心了,若是阿哥最好不过,若是公主,我的小温宜以后也要妹妹了,正好可以一起玩耍呢。”
苏曼对曹贵人摇了摇头,不甚在意:“不关姐姐的事,是我多愁善感罢了,其实妹妹一直羡慕姐姐好福气,居然能生下如温宜这般乖巧可爱的小公主。”
苏曼不紧不慢应对着,面色如常,好似和曹贵人聊得十分投契,言笑晏晏之余,各怀心思。
她心知曹贵人不是什么善茬,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陪着皇帝一起来看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讥讽和故意为之,也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端看曹贵人的姿容,并不是很出众,比华妃、沈眉庄逊色太多,但她身上的那种娴静优雅的气质别具一格,昔日里有妖娆肤浅的丽嫔作陪衬,更能显出她的几分妙处来。
用着点心,喝着茶,曹贵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瞟了眼兴致不错的皇帝,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道:“听说玉贵人今日和果郡王相谈甚欢,王爷向来是个雅致人儿,能够和妹妹多说几句话,说明妹妹是个颇有才情的,讨人喜欢的,怪不得皇上这么看重你。”
桃儿闻言,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绢子,有点忧虑地看着自家小主。
这曹贵人估计看到了什么,这话说的也太过唐突奇怪了,又足以引人遐思,多少有点出言不善。
小主什么时候和果郡王相谈甚欢了?她当时就就站在小主身边,小主分明没说两句话,就直接离开了,格外避嫌。
皇帝微微一停顿,侧头诧异地看着苏曼,饶有兴趣地问道:“玉妍,你何时见到了允礼?聊了什么,这般投机,说来给朕听听吧。”
苏曼心头暗骂曹贵人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她和果郡王有什么好聊的,一个是皇帝的弟弟,英俊潇洒,一个是皇帝的妃嫔,怀有身孕,避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多牵扯?
曹贵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皇帝对她产生嫌隙,苏曼暗忖:“不知道是曹贵人嫉妒自己有宠怀孕,还是华妃吩咐的?”
“和果郡王相谈甚欢?曹姐姐真是会说笑,不知是谁这么眼花爱编排,妹妹听了都忍不住想笑了。”
苏曼略作吃惊只装,禁不住轻笑起来。
她看向皇帝,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今早儿嫔妾给皇后娘娘那边请安回来,被路边的风景迷了眼,多停留了片刻,意外撞见王爷在荷塘边吹箫,相互见了礼,打了个招呼而已,既不熟稔,又要避嫌,我的宫女还挡在我的面前,果郡王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何来的相谈甚欢,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传的,真是嘴碎的很,居然传进曹贵人的耳朵里,真是无聊的很。”..
“是圆是扁?也就你这般形容允礼。”
皇帝忍不住笑道,继而转脸对曹贵人严肃了语气道:“你不好好陪伴着温宜,整日听这些闲话作甚,往后爱说是非,肆意编排的奴才也会好好惩治了!”
曹贵人喏喏应声,有点尴尬,但并不停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妹妹真是幽默,王爷年轻英俊,潇洒不羁,妹妹在闺中难道不曾听说过王爷的盛名?”
曹刿人不依不饶,似乎非要苏曼和果郡王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苏曼不想她称心如意,露齿莞尔:“姐姐这样盛赞王爷,妹妹但不这样想,一个面儿都不曾见过的人,谁知道这英俊潇洒的名声是不是吹嘘出来的。”
皇帝对曹贵人微微皱眉,眼里闪过几分狐疑,后者摇了摇扇子,勉强笑道:“嫔妾既已为人母,自然把王爷看作小辈,哪里欣赏得了王爷的风姿,不过听了几句谣言,人云亦云罢了。”
曹琴默的解释多少有点敷衍,皇帝心里有点不舒坦,免得呵斥了几句:“人云亦云的人的确不少,贵人居然也上了心,这个时辰不早了,想必温宜应该睡醒了,你回去吧。”
对于皇帝而言,虽然他不是很喜欢曹贵人,但自己的妃嫔如此称赞果郡王,心里多少有点不爽快,好像自己被比下去了。
曹贵人有苦难言,只好屈了屈膝告退。
她没想到挑拨不成,反而沾了一身腥。
苏曼看了眼曹贵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故作疑惑地对皇帝道:“曹姐姐真奇怪,好端端的,干嘛提起王爷来,我们都是您的妃子内眷,面对亲王宗亲,多少要避嫌才是,果郡王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富贵闲人,听说至今还没有成亲,想必性子十分古怪,哪里比得过皇上对江山社稷有功,嫔妾真心觉得,皇上才是这天下最好、最厉害的人。”
皇帝被苏曼奉承地心里一片乐陶陶,面色红润,不由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心里的不快和忌惮渐渐散去,只是愈加嫌恶曹贵人多嘴多舌,说话不中听。
苏曼偷偷觑了眼皇帝的神色,心里稍微放心了不少,巧笑倩兮地和他说起其他的轶事,悄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皇帝在杏春苑陪着苏曼用了午膳,好生叮嘱了苏曼仔细养胎,又说了后天要回宫的事情,这才起身招呼候在门口的苏培盛,起驾回勤政殿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