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凛冬,康熙爷于畅春园驾崩,御前太监宣读遗诏,先帝任命雍亲王胤禛为皇位继承人。
虽然继位期间波折丛生,八阿哥九阿哥闹起了不少幺蛾子,甚至怀疑胤禛秘密篡改了遗诏,但胤禛到底筹谋多年,以强权政策镇压下了这些不利言论,顺利继承了大统。
川省总督年羹尧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在此期间为胤禛坐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新帝最为器重的两位能臣。
王府女眷的名分也相应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分配于东西六宫。.
福晋乌拉那拉柔则为皇后,侧福晋乌拉那拉宜修为娴妃,侧福晋年世兰为华妃,庶福晋齐月宾为端妃,格格李氏为齐妃,格格耿氏为裕嫔,其他侍妾封为低阶的答应。
至于被幽禁多年的苗格格和甘格格,早已在漫长冷寂的后院之中,含恨病逝,红颜化为白骨,胤禛登基后,也没给她们名分。
只是苏曼没想到,她这辈子只是侧福晋,还是住进了景仁宫,虽比不上翊坤宫和永寿宫富丽堂皇,但也算是个钟灵毓秀的所在。
许是皇上想要补偿她曾经受的委屈,还把这所宫殿重新修葺了一番,苏曼感觉住得挺舒坦的。
升级为皇后的柔则没有选坤宁宫,而是挑了永寿宫住,理由很简单,东西六宫之中,永寿宫离皇上住的养心殿最近,宫殿的建筑也十分华丽。
年世兰分到了翊坤宫,宫殿宽敞又华丽,十分符合华妃的无上的荣宠和地位。
齐妃居长春宫,裕嫔居钟粹宫,端妃居衍庆宫,其他的小透明则分到了比较偏僻的侧殿或后殿。
雍正给康熙爷守丧三年后,应太后之命,绵延子嗣之任,很快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选秀。
冯若昭,也就是后来的敬嫔,初进宫封了贵人,分到华妃的翊坤宫东配殿,后来投靠华妃的丽嫔,如今也只是费贵人,住翊坤宫西配殿。
曹琴默和秦玉芳封为常在,分别住进了启祥宫的配殿和碎玉轩。
其中费贵人和秦常在容貌最佳,前者年轻艳丽,后者温柔秀美,最为得宠,不到一年的时间,相继被封为丽嫔和芳嫔,甚是风光。
相对的,新人进宫,如花的年纪,娇艳的容颜,越发衬得她们这些潜邸旧人韶华不在。
苏曼倒是不在乎,她现在又不指望雍正的宠幸,年纪大了就该好好养生,吃好喝好,没必要和那些小年轻比美貌。
除了应付一些不入流的算计,苏曼一门心思地培养弘晖,日常闲暇时有剪秋、绘春和绣夏她们陪着说话解闷儿,并不觉得无聊。
但乌拉那拉柔则却不是这么想,她难产的后遗症在若干年后渐渐发作起来,时常有小病小痛的折磨,经常喝药,加之要掌管后宫事宜,容貌渐渐凋零。
柔则看着自己的四郎宠爱这个,宠爱那个,对她一年不如一年,难免心急懊丧,心情愈加的抑郁。
“春华,本宫是不是老了好多?”
揽镜自照,柔则看着镜子里的熟悉面孔微微有些失神,这样落寞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忍不住地问道,语气难掩惆怅。
春华温言安慰道:“娘娘美貌依旧,并无一丝一毫的改变。”
柔则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她自顾自地梳着头,从青丝之中精准地扯出一根白发,不住叹气道:“本宫也快四十了,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怎么没改变呢?人心易变,以前我是不相信的,但现在…皇上对我虽然爱重,但到底是不一样了。”
尤其是当年联合齐月宾陷害宜修,想要抢夺弘晖的抚养权的那件事过后,柔则隐隐觉得,四郎应该知道了什么,但他没说,她也就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已经不年轻了,相比较妹妹宜修,柔则觉得自己更憔悴。
但她又比不了宜修,她没有孩子啊。
柔则只要一想起自己那个出生便夭折的小阿哥,一颗心就像是被钝刀子在心脏脾肺处乱搅一般,痛得她冷汗涔涔。
“岁月催人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怀孕,想必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老天爷也不再给我机会了。”
柔则扯断那跟白头发,戴着华美琉璃护甲套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角处渐渐有了细纹,即使用最名贵的霜膏涂抹都无济于事,保养得再好,近看依然还是很明显。
四郎,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眼角横生的纹路,不忍直视?柔则忽然很害怕,她情不自禁地握着脸,低低地啜泣起来。
皇上,她的四郎,已经有半个月没来她的永寿宫,年世兰比她年轻,美貌依旧,她是不是很快就会抢走自己的位置?
柔则忍不住胡思乱想,面部微微有些狰狞,呈现一股不健康的青白之色,是丧失自信之后的灰败和恐惧。
她从前明明最看不起乌拉那拉府里的那些姨娘,以色侍人,色衰爱弛,最后都被自己的额娘一一料理了,但现在,她也要落得个“容色不在,被夫君抛之脑后”的下场吗?
春华看着那样美丽骄傲的大小姐,一步步从亲王福晋走到如今母仪天下的位置,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灰心丧气的一面,忍不住想要流泪。
“娘娘,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后妃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啊,何况,裕嫔已经怀孕了,要不了几个月,就会诞下皇子,她也知道自己地位卑微,表示会将孩子记在您的名下,那个时候,您也会拥有一个阿哥。”
春华掷地有声道,看着主子的眼底渐渐有了光亮,她继续说道:“太医私下说了,裕嫔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阿哥,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夫人,为了乌拉那拉一族的荣耀,撑住啊,不要再说些丧气话了。”
春华坚信,乌拉那拉氏的荣光,只有大小姐能够实现。
柔则重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渐渐眯了起来,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清醒。
是啊,春华说得对!她为什么要懊丧呢?这般软弱,这般儿女情长,额娘不是教导过她,如果男人愿意自欺欺人,那就欺骗他一辈子,没有爱,没有关系,权利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