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陵容(17)

华妃闭馆思过的时间并不长久,温仪公主生辰前夕,雍正为了照顾曹贵人母子的脸面,当晚歇息就在她的避暑凉馆里。

许是曹贵人巧言令色说了什么,雍正到底松了口,翌日生辰宴席上,华妃出来赴宴。

她没有像以前那般着芍药红或玫瑰紫的鲜艳服色,罕见地穿了一身莲青色绣如意花纹的旗装,发髻上别了一个雅致的旗头,只以点翠碧玺的簪子稍微装点了一下。

淡施脂粉,掩不住华妃眼角略略有一小块鸦青之色,想是这些日子气急败坏,又被雍正申饬,夜里没有睡好,如此装扮,更显得人消瘦憔悴好多,颇有一股惹人生怜的袅娜风情。

这次宴会,除了来圆明园行宫避暑的后宫妃嫔,也有颇为贵重的宗室贵妇,几位近亲王爷亦是穿戴隆重,出席在列坐之上,饮着小酒,自得其乐,聆听着婉转悠扬的乐声,好不热闹。

苏曼和欣常在坐在一处,吃了点新鲜瓜果,遥遥看着被曹贵人抱在怀里穿着红绸肚兜、模样玉雪可爱的小温仪,目光蓦地一转,看向甄嬛空空如也的席位,她人也不知离开了多久。

甄嬛这个时候应该是巧遇了果郡王吧?

苏曼暗暗猜想着,要说郎才女貌,他们的确是良配,奈何有缘无分。

今日的曹贵人打扮得格外隆重靓丽,朱翠满头,也颇有几分话语权,她和低调饮酒的华妃不动声色地相视了一眼,似是在酝酿新的一轮阴谋诡计。

苏曼无所谓地吃吃喝喝,心思雀跃地期待着妃子们的惊艳表演,尤其是甄嬛的惊鸿舞。

曹贵人原本想着法设计甄嬛,让她丢人现眼,失宠于雍正,却不料给了对方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估计后来肠子都悔青了吧。

没多时,甄嬛携着流朱,已然换了衣服回了宴席,曹贵人快速地瞥了一眼她落座的地方,眉眼间的算计一闪而过,眼角余光还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还在吃西瓜的苏曼。

曹贵人缓缓踱步到雍正面前,抿着得体的微笑,盈盈一拜道:“嫔妾有个绝妙的提议,不知皇上可否准许?”

雍正虽不太宠爱曹贵人,但念及她诞育温仪有功,素日里亦是安静乖巧的性子,对她也有几分情分,朗朗一笑:“绝妙的提议?你但说无妨,朕也听听。”

曹贵人眼波流转间,信手从琉璃果盆里拾起一枚浑圆晶莹的紫葡萄,小心翼翼剥了皮,殷勤地喂进雍正的口里。

“嫔妾想着,这宫里带来的舞乐素日里听多了,多少有点腻味儿,不如趁着今日姐妹们在场,都颇有才艺,不如嫔妾用抓阄之法,来决定谁来表演的节目可好,如此既有新鲜感,也能展现姐妹们的才华。”

雍正微微沉吟,似是要答应下来。

眉庄本对曹贵人不喜,见她推荐如此刁钻的表演之法,心里对她的厌恶更多了一层,若是有人抓了不擅长的那类,不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洋相嘛!

她见雍正兴致好,把自己的疑问道之于口,曹贵人却早已准备的话儿来应付,巧笑掩嘴道:“沈妹妹多虑了,天家姐妹之间的玩耍罢了,没那么严肃的,何况能进宫的姐妹们都是有才有貌者,多少知道点些许皮毛,如何能一窍不通,贻笑大方?”

苏曼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真真虚伪,却又令人难以反驳,不愧是华妃最厉害的爪牙,满身的心眼儿。

沈眉庄被噎了一下,勉强笑笑,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理睬。

曹贵人得到了雍正的应允,甚是得意。

她退到幕后准备了起来,半盏茶的功夫,一个抓阄的宽口玉瓶被小内监奉了上来,瓶里插了好几支竹篾签子。

按照位份,皇后先抓,表演了双手各写一个“寿”字,书法精湛了得,赢得满堂喝彩。

然后是齐妃、富察贵人、欣常在和沈眉庄,她们或是绣了个花,或是弹了一支曲子,并没有过多为难。

直到甄嬛意外地抽了一支竹签,签子光滑的一面赫然用朱红笔小巧写着“惊鸿舞”三个字。

雍正微微一愣,目光复杂地看着甄嬛,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嘴角抿成一个微妙的弧度,令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虽然期间欣常在为甄嬛说话,暗暗指责曹贵人的刁钻,然而雍正没有发话,曹贵人又会接话,一言一语的,似乎非要甄嬛表演一番,不然就是她无用,宠妃之名浪得虚名。

席下正看热闹的敦亲王早坐得不耐烦了,他斜眼看着这一幕,不由肆无忌惮地出言讥讽道:“听闻皇兄的莞嫔不俗,今日一见,居然叫跳个舞都这般扭扭捏捏,真是传闻不如见面,不过如此。”

敦亲王生得豪迈,还是个粗犷的大嗓门,此话一出口,满殿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他的身上,他也无所谓,照常喝着酒,只有敦亲王福晋皱着眉头,低声劝了几句,似是有几分不安。

甄嬛的身子都有点微微发颤,雍正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王爷都开口,那嫔妾只好献丑了。”

甄嬛心气甚高,微敛心神,脸色如常道,随后朝帝后福了福身,移步后殿去换舞衣,誓要把这份脸面给挣回来。

再回首,红衣裙裾的美人好似一朵莲花般摇曳而来,广袖飘飘,灵动若蝶翼,她的腰肢纤细如柳,游弋于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中,唇角噙着一抹海棠初绽的笑意。

舞到一半,气力有些不足,忽闻门外的笛声悠扬,伴着甄嬛的惊鸿之舞,分外唯美和谐。

苏曼定睛一看,好一个潇洒不羁的果郡王,横笛于唇,应着甄嬛的舞蹈拍子,吹出来的曲子分外缠绵悱恻,好似情人呢喃,勾人心肠。

一舞毕,甄嬛早已香汗淋漓,含笑向雍正屈膝行礼:“雕虫小技,嫔妾献丑了。”

雍正连忙上前扶起她,眼里溢满了万千柔情,“莞卿当真令朕倾倒。”

甄嬛低垂螓首,玉颜绯红,谦和柔语道:“多亏了果郡王的笛声,不然独臣妾跳舞,岂不是太过单调。”

话罢,甄嬛转过身,遥遥朝果郡王福了一福。

雍正大乐,指着果郡王笑骂道:“老十七,你来晚了,却也是来的巧,你笛子吹得越发好了,该赏!”

果郡王连连不敢当,谦逊一如往日,他找了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又是一副富贵王孙的不羁散淡模样,即使听到敦亲王朝自己这边投来冷冷的一哼,也只作没有听见,面上含笑,悠哉地地饮酒作乐。

苏曼欣赏完了惊鸿舞,还听到了痴情王爷的笛声,大大感叹古人的多才多艺,正悠然间,忽听曹贵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似小蛇在窸窣之语。

“哎哟,看我这个记性,还差安常在没有表演,妹妹,你也来抽上一签吧?”

曹贵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曼,眼里的精芒一闪而过,似乎不想放过她这个小配角。